“恶魔……教授的意思是,恶魔想要孩子们的命?这听起来就与故事没什么不同!”
“我说的恶魔只是一种比喻,你若无法接受,不妨将他想像为某个具体对象,譬如修道士、某个诸侯,或者是伪皇帝弗里德里希二世。”
“其实,你也不知道真相吧?”艾斯纳挑衅似地说。
“你说那什么蠢话!”费拉古德教授的声音如雷震耳,“我几乎已掌握了那个人的真实身份,甚至还拿到了一些确切的证据!”教授似乎觉得自己的专业权威受到侮辱,生气了起来。
“既然如此,能请你告诉我们那个人究竟是谁吗?”
“不,今天不行,我只能点到为止……”教授突然开始含糊其辞。
艾斯纳转过身,脸上浮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也是啦!若只是猜测,要怎么说都行。”
艾斯纳的轻蔑说词立刻见效。不服输的费拉古德教授猛然直起上半身,抓住身前副驾驶座的椅背。他硕大的臀部一动,皮制的车椅随即发出唧唧哀鸣。
“我有不能说的理由!我这份名为〈中世纪欧洲文化表层的象征——吹笛人〉的硏究还有另一位共同研究者,他叫西蒙·贝鲁纳尔,是一位法国学者。你们或许听过他的名字,因为他是研究法国历史的第一把交椅。我们预定在明年的学术硏讨会中一起发表这篇学术论文,所以我不能在这时告诉你们答案,而且我和他也还有两、三个必须达成共识的地方。”
“你们也会意见相左吗?”雷瑟同情地说。
“唔,总之……”费拉古德教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你可能会觉得我很愚昧,在我方才提到的假设中,其实我是站在魔法说这边,但是这种事不可能当作学说来发表,所以才会对外采用某个具有权势的人暗中与镇长共谋的说法。”
“你在开玩笑吗?”雷瑟惊愕地反问。他觉得自己已无法再信任这位好好先生的人格了,他是这么有名的知识份子,却说什么魔法是实际存在的东西,他究竟有什么企图?
“我不是在开玩笑,你们会怀疑我的为人也很正常。”费拉古德教授举起胖胖的手在自己面前挥了挥,声音仿佛喉咙哽了痰似地嘶哑,“就连我自己当初意识到这一点时,也曾认为我是不是脑袋不正常了,但是,说不定真的有个令人恐惧的‘恶魔’一直屛息隐身在欧洲历史的背后……”费拉古德教授的言词中不知为何带着一股焦躁。
艾斯纳仍不以为意,微带嘲讽地说:“那么,你说的恶魔是谁?”
“我刚才说了,所谓的‘恶魔’只是个比喻!”教授调整了一下紊乱的呼吸,像要确认苏格兰呢上衣的质地似地,将手抚上领口,“不过,‘哈梅林吹笛人’这则传说与欧洲民间的‘狼人’传说有密切关系,从这里便可引申至‘人狼城’——我们的目的地——之名的起源。因此我从很早以前就一直在寻找人狼城的确切位置,如果可以,更希望能亲自走访一趟,因为我有不论如何都想亲眼确认的某件事,若是能得到确认,我就能告诉你们那可怕的‘恶魔’的真面目了……”
2
费拉古德教授交叉起双臂,深深地靠进椅背中,他闭上双眼,疲倦地叹了一口气。雷瑟微微将视线瞥向窗外,发现周遭的森林颜色愈来愈显深浓,墨绿色的林木层层叠叠,只差没从小路两侧覆盖驶往山上的车子。
在山脚下又驶了一小段路后,前方的车子打了个信号,弯进右边的岔路。那里立了一根崭新的圆木棒,一个乐谱大小、上面有着箭头与‘银狼城’字样的木牌就在眼前。如果没有这个标志,一定不会知道前方这道陡峭的上坡就是通往银狼城的道路。
“教授,我们快到了!”雷瑟轻声说。
费拉古德教授懒懒地睁开眼,肩颈稍稍向上抬起,茫然应道:“啊……什么事,雷瑟?”
“刚才出现一个‘银狼城’的标志,车子已经转进要到城里的路了。”
“原来如此,终于快到了吗……”费拉古德教授将圆滚滚的脸凑近车窗边。
雷瑟从对面车窗专注地看向斜前方,仿佛想望见树梢上的山顶。前方山路仍是单线道,车子在浓密的树林里沿着山的外侧九弯十八拐地前行。
“已经到这里了,离银狼城应该没剩几公里了吧?”费拉古德教授回过头询问司机,但对方只是盯着前方,含糊地敷衍一声,让人猜不透那代表什么意思。教授接着又问,“对了,雷瑟,我刚刚讲到哪里了?”
雷瑟看向费拉古德教授,发现他的脸如今仿佛熟透的苹果般红润。不晓得是不是中午喝的葡萄酒作祟,他看起来似乎很想睡觉。
“讲到吹笛人与人狼城的关联。”
“哦!是了。抱歉!抱歉!”费拉古德教授摸着喉头,微微松开领带,忍住了呵欠后说,“我刚才有个地方忘记说明了,是什么呢……是了,欧洲有捕鼠人传说的地方并不限于哈梅林。十六世纪时,波登湖北侧的梅斯科西与修瓦贝格也有鼠害,那时也有‘捕鼠人’出现、赶走老鼠的文献纪录;格林兄弟这本《德国传说集》中,接在〈哈梅林吹笛人〉后的是一篇名为〈捕鼠人〉的故事;还有,听说法国的德朗西村在一二五〇年时也出现了捕鼠人,而老鼠就溺死在附近的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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