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这样一个爸爸,这样一个好爸爸,我们在别人眼中,就好象公主一样,处处受到尊重,处处受到呵护,处处受到羡慕。……爸爸的事儿多,很少有时间陪我们玩,我们许多时间都同老妈子和妈妈一起。
我知道,只有一个时候——打了大胜仗的时候,爸爸才会跳下大白马,变成大白马,乖乖让我们骑在他背上,在屋里来来回回爬,享受着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和笑声。
船儿仍在悠悠地前进着,河道却渐渐变小,两边还渐渐多出了芦苇荡子,几棵杨柳,低低地垂在水面上,轻轻地拂动着枝条。鸟儿,三只两只的低低地飞着,没有欢快的鸣叫,翅膀上好象粘着许多时节的烟尘。
河道弯弯,小船弯弯;河水长长,芦荡长长。到了下午,船在一处僻静处泊了下来,妈妈给我和姐姐换上了蓝布衣裳,自己也和李副官换上了粗布衣服。妈妈头上包了巾,李副官头上戴了帽,一个成了村夫,一个成了村妇。一切收拾停当,歇了一会儿,已是夕阳西下。
船又开行,河床渐高,又多了些水草。李副官停了橹,撑起了竹篙,一伸一拉中,水声萧萧,夕阳变成了碎碎金光,象一条条欢蹦乱跳的小金鱼。
远处,再也看不到帆影,那些渐行渐远的过船,早已变成了小黑点,消失于水天之外。天的尽头,只剩下了几抹残红。残红褪尽,只剩下了无边的青蓝,象一个巨大的幔子,盖在头顶。
抬头四望,野风习习,野草蔓蔓。妈妈拉着我和姐姐的说:“雪儿露儿,我们快到家了。”
正文 手记2 初相识
这就是我们的新家。
三间房子,矮矮的,黑黑的,盖着厚厚的草,草上飘散着一半儿黄一半儿黑的树叶。妈妈住里屋,我和姐姐住中屋,李副官住外屋。屋檐下,有许多蜘蛛网,密密的,上面粘着许多小飞虫。墙壁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缝、有小虫子钻出的孔和蜗牛爬过留下的白印儿。做饭的地方,是在旁边搭的一个小草棚,半道栅栏做成了一道小门。
屋的后边,有一棵大树。正是春天,它已开始发芽,嫩嫩的,油油的,象一只只小铜板,所以我们都叫它青钱儿。它长得好高,好大,好壮,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树的枝干开了裂,象八十岁老太婆的脸;一条条树根突出地面,好象露了半截身子的乌梢蛇,互相搭着、缠着、绕着。
屋子前面,有一条小河,象一条小青蟒似的,不知延伸到哪儿去。河里没有鱼虾,没有蚌蟹,没有蛙蟆……只有一些水草,相互纠缠在一起。水暗暗的,发着绿光,上面漂着许多垃圾,发出浓浓的臭味。偶尔可以看到一块两块突出水面的石头,黑黝黝象老乌龟的背。
小河上,有一座独木桥,到处都是虫蛀的小窟窿,生着些拇指大小的草菇儿。人走在上面,一摇一晃,好象荡秋千,叫人提心吊胆,生怕掉下去。
家的不远处,是条窄窄的小巷。很曲,很短,青石板上长青苔,旁边常常开着许多不知名的小花。许多时候,呆在家里,就可以听到巷子里的叫卖声--卖花的小姑娘,卖纸风车的小男孩,卖针线荷包的货郎,卖冰糖葫芦的老女人,卖梨花糕的老头儿……他们拖着长长而有气无力的声音,传得好远好远。
来到这个新家,这个又破又烂的新家,我曾问妈妈:“我们为什么要住这么破烂的房子,什么都没有。”妈妈说了,我们只是暂住,只要爸爸来接我们,我们就离开了,不再受这份苦了。
我不喜欢个地方,我好想我的老家。老家的房子又宽又大又亮,床又长又软又香;那些花儿草儿和鱼儿,常常会引来鸟儿蝴蝶和蜻蜓,好看极了,好玩极了;还有那些布娃娃、狗宝宝、猫咪咪;那些长命锁、项圈儿、手镯儿……都是我的朋友,姐姐的朋友。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啊,床又窄又矮又旧,坐上去吱嘎吱嘎地响,象只饿了的小猴子。整个屋里,除了两口箱子之外,剩下的就只有空空的四道墙壁了。地上又湿又黑,透着些霉味儿和腥味儿。然而,又有什么办法呢。好在我们住不了多久,这样想着,我便放了心,只盼着爸爸早点来接我们。
不久,我和姐姐便有了一帮子小朋友。
那是我们搬来的第三天。天刚大亮,因为处处不同,事事新鲜,我和姐姐都起个大早,坐在屋外玩抓石子。传来一阵歌声:
大红喜,大红花,大红灯笼跳青蛙。竹节疤,木疙瘩,棉是棉来纱是纱。都说哥是唐三娃,洞房变成猪二八。可恨媒婆子,害我女儿家,明年明年要当妈,葫芦上结个大东瓜。
大红轿,大红马,大红盖头藏乌鸦。白蝴蝶,黄蚂蚱,鱼是鱼来虾是虾。都说姐是白天鹅,过门变成癞蛤蟆。可恨媒婆子,害我男儿家,明年明年要当爸,米团蒸笼糊麦粑。
歌儿唱完,船也到了。是一只乌蓬船,象一条乌鱼似的。撑船的是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穿着一件灰布褂儿,赤着脚,整个身子透着黑亮。船儿靠了岸,那小子将篙一插,抵住船尾,然后纵身一跳,下了船,道声:“下来吧。”后面舱里便钻出了一个剃着锅铲头的小男孩和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锅铲头男孩很矮、很瘦,象根烧火棍。衣服又脏又破,已分不清是什么颜色了;那羊角辫女孩模样儿生得好看些,却拖着两道又浓又长的鼻涕,一身衣服又长又大,显然是大人的衣服改小做的。他们和那个虎头娃一样,光着脚丫子,上面粘着湿漉漉的黄泥。
52书库推荐浏览: 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