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模样儿生得还算好看,不知怎的,被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爷看上了,娶了过去,成了他的第九房姨太太。然而,好景不长,高高重楼,深深庭院,男人与男人,男人和女人,女人和女人,瞪着眼珠使巧,勾着脚儿下绊,变着心思卖乖。小兰儿,根本就不是七大爷八大姑的对手,最后被人设了套,灌醉了酒,捉奸在床,给老爷打得皮开肉绽,赶出了家门。
小兰儿回到自己的家,几个屋子,早已成了一堆残梁断墙,根本无法住人,没有办法,她只好离开家门,四处逃难,吃尽了苦头,尝尽了辛酸,最后寻了一个饭店招待的活儿。
知道了小兰儿的经历,我却只零零星星地告诉了她我的一些事,并说,我正在找事做,其余的事,我是不会告诉她的。这些羞与辱的经历,说给任何人听,得到几丝同情与怜悯,又能怎么样呢?谁人会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你穿,自己碗里的饭扒出来给你吃?天底下,还没有这样的傻子和疯子!
好个小兰儿,听说我在找工作,竟然说愿意帮我,要我告诉她我住的地方,然后,才匆匆忙忙地分了手。
她的话,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希望早成了灰了,我们只是匆匆一面,说的不过是些宽心的话,然后各奔西东,谁顾得上谁的生死呢?我还是得去血窟窿,只有那儿才有我的活路。
几天以后,想不到,小兰儿竟然上门来找我——叫我去试工。
那是一个很大的饭馆,坐落在十字路口,大红灯笼高高挂,生意很好,客来客往,女招待进进出出忙个不停。
见了面,老板四十多岁,秃顶,乌鱼脑袋,半嘴金牙,细脖子,却长了个坛肚子,麻秧腿,活脱脱一个没有死断气的漫画似的人儿。他扫了我一眼,耷拉着眼皮,叫人给了我一套衣服,吩咐我先试做,合适再留下;不合适,管吃,没工钱。
小兰儿呢,便开始教我怎样托盘,怎样倒茶,怎样斟酒,怎样摆菜……我呢,手不上劲地学,心不在焉地做,根本不当它回事。
几天以后,老板竟然对我很满意,叫我正试做;并说做好了,可以为我涨工钱。
我一下子又茫然了,想不到,无心插柳,我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这份工作,这让我那死水一样的心似乎又有了一丝波纹。小兰儿又来教我说:“脸上要永远带着笑;领子不要扣得太严;白毛巾要常常托在掌上;走路不要东张西望;对客人说话要轻,要柔……”
我慢慢地去开始适应,给客人倒茶的时候,客人在我的腿上挨擦着,我得陪着笑脸;给客人点烟的时候,客人在我的手上抚弄着,我没有唬下脸色;给客人递毛巾的时候,客人在我的屁股上揪拧着,我不能叫出声音……渐渐的,我越是忍着,那些吃客越是得寸进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亲我的脸蛋,捏我的奶子,摸我的大胯,我忍无可忍,终于甩出了一个耳光,痛得他杀猪般叫,恨倒是解了,我自己呢,遭了吃客一顿打,又赔了老板损失,一分钱没有拿到,被老板赶出了店门。
我发誓,就是饿死,也不再去找工作了,还是卖血吧,哪一天血尽了,哪一天就活到尽头了。
我吃了饭,除了蒙头大睡之外,就是在街上象一个孤魂野鬼一样地悠悠瞎转,今天大街,明天小巷。李婶说得不错,活着有活着的好,能看着别人死去,说不定还能见到我的亲人。
正是初冬的时候,那一天,我去一个新的血窟窿卖血,在一个小弄堂子里,真的看到了我的妈妈!
妈妈原来成了乞丐,正拉着一条伤腿在小巷口讨钱,一根木棒,下头已磨得又圆又光,一只破碗,只有捏手的地方才显处以点儿干净来。
看见了妈妈,我的泪,再也忍不住了,哭着跑上去。妈妈见了我,一下子变了脸色,挪动身子想躲开我,但她未挪出几步,便摔了下去,爬不起来。我抱住妈妈,又哭又笑,她的身上又脏又臭,一张脸上,只看见眼珠子在动,头发象一堆乱草似的耷拉着。
我哭着问妈妈:“你为什么不回家?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你知道我们找你找得好苦,为了找你,八月连命都丢掉了!你难道真的不要你的女儿了吗?妈妈,你太狠心了!”
妈妈靠在我的胸前,翕动着嘴唇,好久,才缓过神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哭出声来。
我好怨妈妈,她为什么会躲着我们呢?难道她真的是为了不拖累我们,悄悄地离开我们,自己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的悲与痛,拖着残腿,沿街乞讨,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她哪里知道,这样做,带给我的,生离早已大过了死别!
今天,如果不是妈妈躲不及,我这一辈子,恐怕再也见不到她的面了。望着不成人形的妈妈,我看到了摆在我面前的一条路。[奇`书`网`整.理提.供]
正文 手记22 笑登青楼
下卷
锚对老鼠说,
你可以成为我的新娘吗?
老鼠对猫说,
你见狼成羊的新郎吗?
所有的邪祟,
终将在阳光下,
无路可逃!
如今,我什么都看透了,什么都想通了,之前,是妈妈卖笑来养活我,现在,该轮到我去卖笑来养活妈妈了!
命运——就是这样的公平!
骡子也好马也好,我不愿意和妈妈一样做暗门子,反正是卖,要卖就得把价钱抬得高一点,别费了我的身子,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落一个白发黄皮,猪狗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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