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我也哭,大家抱成一团,知道从此以后,我们姐妹相见的机会渺茫了,不由得哭得柔肠百结,撕心裂肺。
最后,一步一回头,这个姐姐,含着泪走了。
眼看她们一个个地走了,我的心里,渐渐的没有太多的感触了,人生坎坷,何处有家?人生得意,何处无家?
等到我离开书馆的时候,正是小荷乍露尖尖角、已有蜻蜓立上头了。初夏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我的心里,却是有一股幽凉,直透脚底,不知喜之为何。
我又要离开一个地方,去另外一个地方了,整个书馆,人去楼空,未来的人儿,不知又将上演的是一幕什么样的戏剧?
活到了这儿,我象一只绝世的古董,欣赏我的男人越来越少,我的身价却越来越高,如今,我只陪一个男人睡觉,却什么都有了。原来,我还没有到天堂,天堂是永远到不了的,
这个男人,是一个党政的要员,姓史,人称史要员。他把我接到洋楼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我取了一个名字,叫做伊娜。
百合是婊子,伊娜可是淑女,在这样高等的场合,谁愿意陪婊子光临各种请柬宴会,参见各种社交活动?那岂不是老母猪上戏台,大煞光景了。
他做得不错。
史要员为我做的第二件事呢,就是给了我一把车子的钥匙,他对我说,从今往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把你奉为上宾,奉为真主,奉为女神。
他做得有理。
他为我做的第三件事呢,就是给了我几张法币的存单,对我说:“高贵的女人出门是不带钱的,有一张白单就够了,上能通天,下可入地。
他做得很好。
他为我做的第四件事呢,就是为我开了一个别具一格的欢宴。
他做得太好了。
来了许许多多的人,男的气宇轩昂,女的珠光宝气,葡萄酒,夜光杯,火树银花,无数的侍者穿梭其间,忙得不亦乐乎。
我被史要员介绍给了大家,他牵着我的手,缓缓走下悬梯,步上高台,来了开场白:“各位女士,各位先生,今天晚上,鄙人向大家介绍一位绝代佳人,他就是我的秘书,从大洋彼岸归来的伊娜小姐,请诸位以后多多关照,多多提携。”他的话音刚落,台下早已迫不及待的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要员下去招呼各位先生,我便下去和那些太太、小姐们认识。从头到尾,我显得雍容华贵,大方得体,使得无数妖艳的女人都为之眼红,为之心动,为之自惭形秽。
两个女人一本小说,三个女人一个市场,在这高贵的场合里,这些装模作样的女人在我眼里,不过是一群叽叽喳喳乱叫的鸭子罢了。我得意了,谁说我是婊子?我在他们面前出人头地,变成了国人眼中的嫦娥仙子,洋人眼中的白雪公主。
这一次欢宴,开得无比的成功,以后,无论我走到哪儿,那些人都对我礼仪有加,好像众星捧月、百鸟朝凤一样围着我。
这个要员,除了晚上陪我睡觉以外,白天他总是匆匆地来,匆匆地去,好像总有忙不完的国家大事。
我呢,隔三岔五的叫司机开车去那些高级的场所,疯狂的买东买西,我的日子,就是打扮的日子,每天对着镜子,打扮好了,晚上再和要员一起出去,让别人欣赏与品评。
我不知道这个要员为什么这样穷奢极欲的养着我,毫不吝啬的满足我的各种要求,他的钱真的多得花不完?如果他要的是我陪他睡觉,外面花花世界,十步芳草,哪里找不到女人,有何必花这么大的血本来养一只不下蛋、不生财的鸡?
其实不知道好,我也不想知道。知道干吗?这样不是很好吗?真得到了有一天,没有人要我了,我也吃不完、穿不完、用不尽了。
这个地方,虽是中国人的地方,却有外国人的地盘——洋场与租界。这里,经常流传一句话,那就是——到处黄金,遍地白银;有冒险家的乐园,就有盗墓者的圣地。
有钱的女人,是最容易成为朋友的,经过史要员的牵线搭桥,我认识了杜太太、张太太和黄太太。与她们交往的,除了贵太太、阔小姐之外,还有洋女人。
杜太太,何许人也?
其夫杜月笙,海上的霸主!
此人从小离家,少年流浪,荡迹于城头巷尾,糊口度日,成年后,投了门帖,钻进法租界做了包打听。时下青帮叱咤海上,黄、赌、毒,三管齐下,聚财如流水。杜月笙托人引荐,成为青帮提货的八股党,因其心狠手辣,逐渐崭露头角,青云直上。
经过几年的苦心经营,杜月笙羽翼渐丰,与张啸林、黄金荣成了拜把子,遂另起炉灶,合伙开设了三鑫公司,表面上做的正经生意,背地里干的全是贩卖毒品枪支的勾当。一时在海上呼风唤雨,吞云吐雾。
18年前,接受蒋委员的指令,组织成立中华共进会,参加了四一二政变。南京政府成立后,他被任命为三军司令部顾问。
此人被蒋委以重任之后,破坏工人罢工,阻止居民抗捐,封锁进步刊物……同时又开设了无数金融实业,转钱入正行。
13年前,杜月笙又组织成立了恒社,其实是一个专干杀人放火的帮会。小日本攻进来了。上海沦陷后,他虽是败类,却不做汉奸,拒绝与日军合作,出逃香港。
6年前,杜月笙潜回重庆,协助戴笠搜罗流亡帮会大小头目,建立人民动员委员会。
如今,日本人投降了,杜月笙又回到了老巢,担任七十多个金融工商业的董事长与理事长。成为与红帮、哥老会三分天下的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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