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是哪里推得不对了?”
看到青年堂而皇之地摇头,我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别泄气啊。”他说。
真搞不清楚这家伙脸上的生气:表情虽然平和稳定、眼里却闪烁着要斩断锁链、打开大门一般奇异的光点。年轻果然就是不一样啊——我这样想着,毫不犹豫地忽略了“自己在年轻的时候是否有露出过这种表情”这个问题。“——既然追寻投信人这条路走不通,我们就走另一条试试。”青年说。
另一条?
“嗯。”青年从我手中接过了被拿起放下太多次已经有些褶皱了的骚扰信,“常警官——”他突然转过头,吓了我一跳。
“已经过去一分多钟了。”嘴角叼烟的刑警仿佛能读取青年思想一般地抬腕看表。
“那就是还剩五分钟咯?”青年低头阖眼,温和地笑下:“在有限的七分钟里,让我们试试揣测这个家伙的’动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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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青年没有问我“能想到什么怨恨我的人”这样情景剧里出现骚扰信时侦探必然会问的一个问题,不仅没问,在我说出“虽然从邻居的歌舞女到楼底的小朋友能想到一堆人讨厌我,但——“的时候,青年还抬起一只手阻止了我。
“在我看来,比起想骚扰你,这个人还是更在意能不能达到’目的’……”
嗯……的确,对方把自己的目的表达得很清楚。
“贺西,”青年突然语调一转,正视着我的眼睛:“——你有糖吗?”
……我彻底傻掉了。摸摸左边口袋,又摸摸右边的,我掏出一颗被挤得瘪瘪的像薄片似的太妃巧克力糖。这是几天前在阻止一群小孩往我家门上涂鸦时,一个路过的戴着不知是交警还是巡警帽子的女孩给我的。把孩子们狠狠教训了一顿并一人给他们发了一颗糖之后、不知为何,她也给了我一颗。
“谢谢。”并不介意糖的形状,青年剥开金色的糖纸。
“你觉得这个人给你写这封信的目的是什么呢?”似乎是对准了巧克力流出来的地方用力咬下,糖在他嘴里发出“咯吱”一声。
啧,别咬啊。我蹙眉:“难道不是为了’再也不’在地铁上碰见我吗?”我耸肩苦笑:“所以写了这么恶心一封信,我还真够讨人嫌哒。”
“不,这封信一点也不算’恶心’。”
还不算?我又一次耸肩:“站着说话不腰疼,又不是对你人身攻击……”
“不,”青年摇了摇头,把糖从左腮帮换到右腮帮,“我的意思是,在指明了目的的骚扰信里,它的’威慑力’算是很低的。”
“我所知的能被称作’骚扰信’的信分为两种:第一,单纯为了骚扰,不带其他任何目的,那种一般发生在性骚扰的情况下比较多……”不顾我尴尬的表情,他水波不兴继续说下去,“还有一种就是近乎敲诈,信里既包含很明确的要求也包含很明确的报复手段。”
说完他稍微停顿了。我明白他的意思。我的信不在这两者之中,不如说——在这两者之间,这样说比较恰当。
到底什么情况?
“不仅不恶心,还不如说写这封信的人很’好心’才对。”
那又是什么意思?
“这儿,”青年指着信上的内容,“’工作日再让老子在地铁上看见你那张脸’……那么隐含的后半句就是:’休息日的话让我看见你的脸也没关系’或者’休息日反正我也不坐地铁看不着你的脸所以我懒得管’——你不觉得,无论是哪种,这个骚扰犯都太善良了一点吗?”
确实、在青年说之前,我没往这方面想过。也许是个和你一样善良的罪犯?……好在、我忍住了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接下来就是重点了。”
“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这封信里的’目的’虽然明显,手段却这么软弱(基本就只有骂人而已)——写信的人凭什么相信你会按照它说得做呢?答案当然很简单——”还没等我插嘴,青年就自问自答说:“他已经亲眼见到了你被那个纸团打到时的表现。你是个——”他用手指点着信上的字眼,毫不客气地引述:“——窝囊废。”
“就算那个人知道我是个窝囊废,”我接口道,一点也没有被激起反驳的欲望;不如说,如果周围的每个人都这样认为,我的生活还更轻松呢。“——这和他给我写信的目的又有什么关系?探讨这个不是一点意义没有吗。”
“嗯……”青年沉吟:“我认为它有点意义——没准,它包含了这个问题的全部意义。”他眼里的光点又在跳动——要命,他似乎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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