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微微笑了一笑,接口道:“唉,包先生,我也闻名好久了。我知道你是一个有血性的男子,对于女权的保障最肯尽力。刚才你一听得一个面不相识的女子的呼救,便肯不顾危险地赶来,足见你是最热诚、最勇敢的!”
这奖誉是意外的。我虽不敢向伊平视,但觉得伊的娇媚的目光凝注在我的面部。
香气又继续地侵袭我。“浑淘淘?”是!我决不赖。原因是我和一个陌生的女性这样子接近,生平还是第一次!我的面颊上热了一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我终于找出了一个问句:“请教贵姓?”
“包先生,请原谅。我不能将姓名告诉你。”
“那末,你有怎样危险的事?”
“这不是我本身的事。我是替朋友请求的。”
“贵友是谁?”
“伊姓戚,叫佩芝。”
“不是今天下午要在也似园结婚的戚佩芝?”我突的记起了那张莫名其妙的请帖。
女子点点头:“是。包先生,你已经接到了伊的请帖?”
“是。可是我不认识伊。”
“是的。包先生,我告诉你,伊在这两个钟头中,说不定会有性命的危险。”
“晤?”
“现在只有靠你的大力,也许可以使伊转危为安。要不然,伊今天的婚礼多分是行不成的!”
我疑惑地问道:“那末,伊到底有什么样的危险?”
女子顿一顿,忽瞧着我道:“包先生,你能应许我守秘密吗?因为这件事还关系一个女子的名誉。不论成功或失败,你断不能告诉人家。”
我忙道:“那当然。你放心。如果有守秘密的必要,我一定不漏一个字。”
汽车继续地进行。我不曾注意进行的方向。伊又回过眼波来,瞧着我微微一笑;伊的肩部也微微地耸动了一下;伊的身子仿佛更靠近我些;伊的袒棵的玉臂紧贴在我的膀上;伊的细细的鼻息也在扇拂我的面颊。我的“不自在”的程度在加强,但我仍维持我的镇定力,伊又说:“多谢你!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这回事的真相。伊的危险就是有人要打算谋杀伊!”
“有这事?为什么不报告警察?”
“不行。警察的能力决不能够解决这个困难。”
“先把那企图行凶的人拿住了,不行吗?”
“也不行。这件事非得请求你帮助不可!”
我略一沉吟,又道:“既然如此,请你把内幕中的情由说一说。”
三、一段故事
那女子从手袋中拿出一块丝绒的白巾来,在嘴唇上按了一按。香气又加强进攻。我仍稳坐着等伊开口。
伊说道:“佩芝在一年以前,认识了一个姓陈的少年。他们俩起初的交谊虽很密切,可是还没有谈到恋爱。后来那姓陈的离开了上海,佩芝也别有所爱,和王汉景订了婚约。”
“侃侃而谈”,是当时我感到的印象。伊的口才非常流利,说到恋爱婚约等等的名词时,也绝没有一毫寻常女子羞涩的态度。我料伊受过相当教育,一定也是一个交际界上的名花,近时流行的所谓“摩登”程度也已经相当成熟。否则伊和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并坐一车,怎么会有这样绝无顾忌的态度?
伊继续说:“论情理,这件事本来和陈剑英绝不相干。因为恋爱自由,在今日谁也不能否认。包先生,你说是不是?”
“是。”
“佩芝既不曾和剑英有什么约,此刻伊和汉景订婚,当然是完全自由的。不料陈剑英一听得,忽来向佩芝要挟,要求三干元。不然他便要散播谣言,毁坏佩芝的名誉。包先生,你总也知道王汉景是大利银行行长王叔云的公子,在社会上很有面子。万一那不堪的谣言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去,由有佩芝的像片作证,别说婚事会给破坏,就是佩芝—生的名誉不是也要断送了吗?”
“你说陈剑英的手里有你的朋友的一张像片?”
“正是。这照片起先本是佩芝送给他的。但朋友们的交谊,送一张照片,有什么希奇?陈剑英却想借此胁诈,作为他们俩有过关系的证据。你想可笑不可笑?
不过在现在顽固的旧社会中,黑白不分,如果宣扬出去,却也有口难辩。包先生,你说是不是?“
“晤,你的朋友有过什么表示?”
“佩芝非常惊恐,特地和剑英商量,情愿出两千圆,把那照片赎回来。他应允了。佩芝就设法借贷,凑满了两千,果真换了那照片回来。”
这时我觉得车身震颠得厉害。一阵热风,挟着许多沙泥扑在我的脸上。我偶然向车窗外一望,地点比较荒僻,已达到沪军营半淞园相近。
我岔口问道:“慢。我们此刻往哪里去?怎么一直向南?”
伊答道:“我们不住哪里去,只因我们没有谈话的地方,所以利用着这部汽车,可以细细地把情由告诉你。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
那汽车夫很灵敏,早已减缓了速率。将汽车掉过头来,向原路驶回。
那女子又道:“包先生,现在我应当把紧要的话说明白,以便你挽救佩芝的性命。”
我点头道:“好,你说下去。照片赎回来后又怎么样?”
“那陈剑英真是一个阴险的无赖。他拿到了两干元之后,不但不知足,反而动了他的贪心。他再要求一千元,声言非凑满他先时要求的数目不可。佩芝因着没处再借,并且照片也收还了,便不理他。谁知陈剑英胁索不成,昨晚上来了一封恫吓信,说当晚佩芝若不把一千元送去,今天他就要用手枪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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