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教授,”马吉轻快地说,“开着窗户你不觉得冷吗?”
“马吉先生,”浑身裹得很严实的教授说,“在某些方面我很超前,我是新鲜空气的鼓吹者。我认为上帝送来的好空气是供呼吸的,不应阻隔在我们身体之外。”
马吉提议说:“也许我应该让窗户开着?”
老头儿仔细打量着他。
“我没有不客气的意思,”教授说,“不过——要是请你——”
“没问题,”马吉说罢又把窗户推开。教授举起手中的书。
“我正在读我不错的老朋友蒙泰涅的书,以打发晚饭前的时光。马吉先生,你读过他的关于撒谎者的文章吗?”
“从没读过,”马吉说,“不过你现在重看他的文章我觉得理所当然,教授。我来这是道歉的。昨天早上我以一种很令人反感的方式提到一所大学化学实验室的凶杀案。我说那个化学教授失踪了。彼得斯先生又给了我一份今天的早报,上面报道那个教授被抓住了。”
“没必要麻烦你告诉我。”老头儿说着凄凉地一笑。
“我说的话对你不公正。”马吉说。
“这事别再提了。”伯尔顿教授乞求说。
马吉先生在屋里踱步,教授警觉地扭过头,马吉的身影却来去不定。老头儿看去孤弱无助、无精打采,遂令马吉先生放弃了趁沉默时扑向他的念头。看来他必须采取更微妙的手段来达到他的目的。
“我想你对新鲜空气的嗜爱,”马吉说,“正是你整晚在阳台上散步的原因吧?”
老头儿只朝他眨眨眼。
“我不能久呆,”马吉接着说,“我只是想来道声歉,就是这样。我的话没道理,你怎么能干谋杀那种事呢。对了,今天早上你有没有去过我的房间,伯尔顿教授?”
沉默。
“请原谅我没有回答,”教授终于开口说,“在这篇关于说谎者的文章里,蒙泰涅表达的很妙。‘沉默比之谎言更宜进行交流。’我就是个爱交流的人。”
“当然,”马吉笑说。他低头注视着坐在他面前的衰老的学究,心里盘算着。在这个冰库般的屋子里与老头儿打一场有何意义呢?包裹肯定藏在了一个他无法很快找到的角落里。看来他必须等待和观察。
“晚饭时再见,”他说,“但愿在你聪明朋友的书中能找到更多证明你的行为有道理的话。”
他从敞开的窗子跨出屋,不一会儿就站到诺顿小姐的房前。他敲门后,诺顿吃惊地把头伸出来。
“噢,是你,”她说,“现在我不能请你进来。妈妈正在为晚餐化妆,我不想让你了解梳妆台前的可怕秘密。出什么事了吗?”
马吉笑着说:“我们何不出去走走?”
她即刻便站到他身旁,两人轻快地走在阴影憧憧的雪地上。
“我知道钱在谁手里,”马吉悄声说,“是意外得知的。我知道我老说我打算要怎么样,听得你不耐烦。不过我有种预感,包裹很快就能落到你手里。”
她没答话。
“等我拿到包裹,把它给你后——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接着说,“之后会怎样呢?”
“之后,”她说,“我必须马上离开,而且这事谁也不能知道,否则他们就会截住我。”
“再以后呢?”
“就不关我的事了,”她强笑一声。
他们头顶上是秃头山的参天大树,不停地摇曳着黑色臂膀,似在与风雪搏杀。被雪覆盖的街道上,他们依稀可见上埃斯基旺瀑布镇的路灯,平凡的人们匆匆从路灯下往家走去,手中提着做晚餐的食品。他们当中谁也猜想不到,在秃头旅馆的阳台上,一个年轻人抓住了一个年轻女子的手,疯狂地对她说着:“美丽的女子——我爱你。”
事实上比利·马吉正是这样做的。女子把脸转移开去。
“你认识我才两天,”她说。
“两天宛如两年,”马吉说,“不久我就会对你说:‘你是谁的女友?’你便会抬起头望着我,眼里洋溢出万分喜悦,说:‘我是比利·马吉的女友。’所以在事态再向前发展之前,我要把一切都合盘托出——我必须告诉你这个比利·马吉是何许人。亲爱的,你即将就会承认你属于这个人。”
“你对未来的预测过于圆滑,”她说,“我说不准你的预测是否灵验。”
“绝对灵。不久前——天哪,也就是昨天——我问你是否读过一部叫《丢失的轿车》的小说,你说你读过,还说这本书写的不真实,呃,其实作者就是我——”
“噢!”女子惊讶地喊道。
“是的,”马吉说,“而且我还写过其他类似的小说。哦,我的灵感来自于一位穿沃斯牌长裙的暴发贵妇人,我的野心是拥有一辆红色跑车。我是站在书摊前的一个行吟诗人,向过路人说:‘给一分钱,先生。’写那类东西很好玩,而且也让我赚了用不完的钱。对此我不感到丢面子,因为一上来就写这些没什么不好。但有一天——我想可能是一则广告的原因——我突然对那类小说厌烦了,决定换一种写法——写真东西。我本以为是一则广告让我改变了想法,现在我才明白其实是两天前你的一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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