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了那桩罪行,而且感到它是那么虚幻,那么遥远。
我又打了个呵欠。
我心里想,也许,这种事真的从来没有发生过。当然,这全是一场恶梦。事情的真相是劳伦斯用槌球木槌杀害了阿弗雷德·英格里桑。但是,可笑的是约翰对这件事竟如此大惊小怪,他大声嚷道:“我告诉你,我不许你这样!”
我突然惊醒了。
这时,我立刻就意识到我正处于尴尬的境地。因为,在离我大约十二英尺的地方,约翰和玛丽·卡文迪什正面对面地站着,他们显然正在争吵。而且,很明显,他们没有觉察我就在近旁。因为,在我走上前去或者开口之前,约翰又重复了把我从梦中惊醒的那句话。
“我告诉你,玛丽,我不许你这样!”
传来了玛丽的声音,冷淡、清脆。
“你有什么权利来批评我的行动?”
“这会成为村子里的话柄!我母亲星期六刚刚葬掉,你这就和那家伙到处闲荡。”
“哼,”她耸耸肩,“要是你所关心的只是村子里的闲话就好了!”
“可是不仅如此,那个东游西荡的家伙的那一套,我已经领教够了。不管怎样,他是个波兰犹太人。”
“犹太血统的色调并不是坏东西。它能使那”——她朝他看着——“迟钝愚蠢的普通英国人变得灵活起来。”
她的两眼热如炭火,她的语气冷若冰霜,热血象绯红的潮水,一直涌到约翰的脸上,对此我没有感到惊讶。
“玛丽!”
“怎么啦?”她的语气没有改变。
他的声音中已经没有辩论的味道。
“我要知道,你是不是还要违背我的意愿继续丢着鲍斯坦?”
“只要我愿意。”
“你向我挑战?”
“不,但是我不承认你有权批评我的行动。你的朋友难道我都满意的吗?”
约翰后退了一步。他的脸色慢漫变淡了。
“你这算什么意思?”他反问道,语气动摇不定。
“你自己知道!”玛丽平静地回答说。“你应该知道,你有没有权来指挥我选择朋友。”
约翰恳求似地朝她瞥了一眼,在他脸上有一种惊慌的神情。
“没权?我没权,玛丽?”他颤抖着说,他伸开了两手。“玛丽——”
片刻间,我想,她犹豫了,她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较为温和的表情,接着,她突然一转身,几乎是恶狠狠地离开了。
“别这样!”
她顾自走开,约翰急忙追上前去,抓住她的手臂。
“玛丽,”——他的声音现在已非常平静——“你爱上那个鲍斯坦了吗?”
她犹豫了一下,突然间,她的脸上掠过了一种奇怪的表情,老样子,但带着某种新的从未见过的东西。大概有个埃及的狮身人面象就是这么笑着的。
她从容地从他的手臂中挣脱出来,扭过头说:
“也许是。”
说完,她就迅速地穿过小小的林间空地走了,留下约翰一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块石头。
我有意颇为招摇地向前走去,尽量用脚劈劈啪啪地踩着地上的枯枝败叶。约翰转过身米。幸亏,他以为我刚来到这儿。
“喂,哈斯丁。你看到那小个子安全回到自己的小别墅了吗?多有趣的小个子!可是,他真的那么能干么?”
“他被认为是他那个时代的最杰出的侦探之一。”
“哦,好吧,那我想其中必有一定道理。可是,这次可不太妙啊!”
“你觉得如此?””我问道。
“老天爷,说真的!首先是这件倒霉事。伦敦警察厅的那些人从屋子里进进出出,就象是只玩偶匣②,始终不知道下次他们会从那儿跳上来。国内的每份报纸上都是惊人的大标题——哼,那些该死的记者!你知道,今天早上有一大群人挤在庄园的大门口,朝里盯着看。有几分象塔梭滋夫人名人蜡象陈列馆了。可以免费参观。太过分了,不是吗?”
“别灰心丧气,约翰!”我安慰说。“不会老是这么下去的。”
“什么不会?它会拖得我们永远再抬不起头来。”
“不,不,是你在这个问题上精神有点病态了。”
“是会把一个人给搞病的,成天受那班卑鄙下流的新闻记者的潜步追踪,还要受那伙目瞪口呆的圆脸傻瓜的惊讶凝视,你叫他往哪儿走呀!可是情况还有比这更坏的哩。”
“什么?”
约翰压低了声音。
“你想过没有,哈斯丁——这对我来说真是一场恶梦——这是谁干的?有时我禁不住会认为这一定是个偶然事件。因为——因为谁会干这种事呢?现在,英格里桑已排除在外,不会有另外的人了;不会有了,我的意思是,除他之外,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会干这种事的。”
是的,确实如此,这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场恶梦!我们当中的一个?是的,事情谅必确实如此,除非——
一个新的想法浮现在我的脑际,迅速地考虑了一下。
心里亮堂了。波洛的不可思议的举动,他的暗示——一所有这一切都和我的想法符合。真是傻瓜。以前我竟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这对我们大家来说都是一个多大的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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