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姐姐。”夭夭喊她,声音哑哑的,根本不像前一天晚上那么犀利。
“夭夭,乖。”辛和把她搂进怀里,这个六岁的小孩子,她一定遇见了什么,一定被吓到了吧,她是需要被人疼的。
“夭夭,不哭。”辛和帮夭夭擦眼泪,眼泪越擦越多。辛和叹了口气,说:“夭夭,姐姐想回草鞋湾去,去找你然姐姐,你带我去好不好?”
其实陈悦出门前她就醒了,她知道他去找辛然。
可是陈悦两手空空地回来了,盯着她,一言不发。
辛和装睡,不放心。她知道,陈悦不会带她去草鞋湾的,所以也不说。
陈悦发呆,她陪着一起发呆,屋子里安静得可以听见树叶敲打窗户的声音。
苏州的风向来不大,但今天一天,树叶哗啦啦地击在窗玻璃上,人的心比这树叶还乱。
辛然,她唯一血脉相连的妹妹,现在到底怎么样?
辛和不知道,陈悦也不知道,大家都在等夭夭的答复。好像每个人都知道,只有夭夭才能找到辛然,只有夭夭才能给他们看谜底。
夭夭似乎在想心思,好半天不说话,拱进辛和怀里,用她的衣服擦眼泪。
“段落。”段落来的实在不是时候,到现在才被人发现,还是因为夭夭的眼睛看向门口。
“陈悦。”段落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陈悦亦笑,脸色比刚才更白。青白青白的,见了段落像见了鬼,被吓住了。
“希望这次来不是坏事。”他低估了句。
“什么?”段落没听清,向前迈一步。
“没什么。”陈悦强笑了笑,握手,把手搭在段落的肩膀上,“什么风把你刮这里来了?精神病院的感觉可好?”
段落的脸色有点尴尬,他不能说出无门镇,面前这些,还都是无知的人。
无知比有知好,知道了太多并不是好事。
古时候,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往往一杯鸩酒,一根绳索,一辈子都了了。
那时被人杀,现在被鬼杀。
夭夭抬起头,冰冷的小手慢慢抚摸过辛和的脸庞。她说:“姐姐,如果想要去草鞋湾,得落哥哥陪着。”
“落哥哥是谁?”辛和疑惑。
“就是落哥哥呀。”夭夭破涕为笑,歪着脑袋看向段落,“有他在,也许都会安全一点。”她说出这句话,陈悦不自觉地离段落远了点。
安全一点?
草鞋湾很凶险吗?
辛和伸手按了按眼前的纱布。
的确凶险,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双目失明的女子慢慢地摸下床,朝门前走了几步,说:“请段先生陪我们同去吧。”她说这话的时候身体微微颤抖,自己也不知道在抖些什么。
从见到夭夭那一刻,段落就知道他一定能够再去无门镇,既然有人要求,也就不推辞,只道:“那地方应该天快黑的时候再去。”
他这样说,只是因为前两次去那里,都是天色漆黑,风是冷的,没有雨,每个人都表情麻木,连月亮都是灰冷灰冷的。
段落不知道,这一次,无门镇来到了人间。
无门镇变成了每个人都有可能去过的人间村落。
一般无异,只是有些邪气。
邪气。
因为白天是草鞋湾,晚上就成了无门镇。
邪气。
因为白天人声喧闹,晚上就成了鬼神胜地。
邪气。
因为白天还是个集市,晚上就变成一口巨大的棺椁,吞噬着自投罗网的生灵。
11
进草鞋湾总比进无门镇容易,所以天色刚近黄昏,夭夭就站起身。
“走吧。”夭夭看了陈悦一眼。陈悦一直在等这一刻。夭夭一说话,立刻蹲到床边,背起辛和。
段落跟在后头,拉了拉夭夭的衣摆:“你确定现在进去安全吗?”
夭夭扭头瞄了瞄,说:“不确定。”自顾自往前走。
无门镇这样的地方,有什么事情可以确定?
“他们昨天不是才从无门镇跑出来吗?”段落问,他已经知道前一天事情的详情,没有人比陈悦说得更清楚。
夭夭没说话,捏着一枚钥匙给他看。
“这是什么?”段落很好奇。
“钥匙。”夭夭一副你白痴啊的表情,段落讪讪地摸了摸脑袋,光光的,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当灯用。
草鞋湾的巷道永远都不进阳光,这点别人都领略过了,除了段落。
“真邪门,白天比晚上还阴森。”他说。
没人理他。
夭夭径直走到药店门前。
崭新的檐围檐角,陈旧的大红木门,看起来很像饶沁家的店面,连名字都是同一个。这家主人又恰好姓饶,难道,饶家的店铺从西安搬到苏州来了?可是,饶爸爸不是老年痴呆症住院了吗?
段落疑惑,他想问夭夭,夭夭不理他。
古式的卡锁,细长的钥匙插进去,咔嚓一下,门就推开,看见漫天飞舞的尘埃。
才几天没有人,屋子里就灰尘泛滥。
高可及顶的中药柜就像庞大的怪物,在一旁窥探,守候。
夭夭对灰尘很尊敬,她说,这是屋子主人的骨灰,承载着主人的灵魂,我们既然进了人家的房子,就要言语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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