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悦在这次的感情中倍受打击,折了箫,不再写词,埋头入了自己的学业。数年苦读,人越发沉默,而辛和,终于成为仵作,在没有阳光的房间里发霉。
命运之所以伤人,因为它总是给人最为刺痛的安排。
钟爱陶艺的辛然飘洋过海去进修,在机场与前往接朋友的陈悦擦肩而过。那一瞬间,陈悦以为自己看见了辛和。
一切看似阴错阳差,其实一切都早已经注定。
交往。深入。然后成婚。
红色请柬上黑字的名字,陌生而熟悉,越发遥远。是那个曾经心动的人吗?辛和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很疲倦,很累,她想要休息一下。
她去参加了婚礼,在婚礼上相视一笑。当时的辛和比机场见到要消瘦许多,高挽起头发,神情冷漠疏离。
三个彼此相爱的人,辛和独自承担所有的苦楚。
幸福往往就是这么简单,只要有一人舍得,就有万人幸福。
可惜,这世界上有多少人肯轻易舍去?
可惜,命运周转中又怎么会容得你幸福?
于是,辛然疯了,辛和的眼睛瞎了,一条白花花的纱布,阻隔了光明与黑暗。
陈悦呆在床边,床上的女子痴痴地坐在那里。
为什么,她会突然动手,为什么,她会不择手段?
从见到那具女尸开始,不,从辛然嫁给陈悦,他们租下青藤陶吧开始,一切都脱离了正轨,世界仿佛都被颠覆了。
难道,与那院落有关?
难道,与永安堂有关?
永安,永安,难道真的能够永保平安吗?
辛和真想找到那个姓饶的老头问个明白,但她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她无知,陈悦亦无知。
这个世界上,无知的人总是多于有知的人。
问题越来越多,纠缠在一起,理不清头绪,她的眼睛药性已过,火辣辣地疼。
眼睛疼,心,更疼。
青藤陶吧,一切都变了样。
门头上的牌匾不见了,房子变得古老,木门两边凸出阳刻的一幅石刻对联:“家住阴阳地,门迎骷髅池。”
字的边角有磨损,显然有好些年月。
这样一个新生的街道,怎么会出现这么古老的石刻呢?
没有人能回答。院子里的夜合花,慢慢地,舒张开血脉一般柔软的花瓣。屋外,漆黑的夜色,荒草从石板缝隙中飞快地生出来。
所有的房子都不见了,陶吧矗立在荒野中,变成一座孤宅。周围荒芜,是大片坟冢。死去的魂灵,在坟墓中哭泣。
枯黄,委顿,一片苍凉。
一条不知从何处延伸过来的小路,一点殷红如血的光,红灯笼慢慢靠近。提灯笼的是个苍老的女人,脸上没有皱纹,但白发如雪,已经到了被人称为婆婆的年龄。
长发,与荒草纠缠在一起,披散着,神魂鬼舞。
黑衣,长长的衣裾拖在身后,摩挲着,哗哗作响,繁复杂乱。
女人在陶吧门口停下,踮起脚,把灯笼挂在门楣上。
鲜血养成的红灯笼在风里招摇,一抹暗哑的血光。
忽然,灯笼灭了。
灯笼灭了,有人死了。
夜晚的陶吧已经不是白天的陶吧,这间屋子里会住上一些什么人?又有谁会死去?
夜里的人不会留到天明,那么,如果白天的人留到晚上,会是生,还是死?
没有人可以解答。
整个草鞋湾都在变,东南西北方向也在变,变成一个村子,古老而陌生的村子,行走着一些脸色惨白、体温冰冷的人。
村口在西面,一块巨大的石匾,其后高高旧旧的门栏,雕梁画栋,两边飞起的檐角挂着如棉絮一样的黑雾。
世界不再黑暗,有了光。
红光,灯笼上的红光。
一排灯笼,鲜红,有的亮着,有的灭了,一路纠缠着,蔓延着。
于是看清,石匾上刻着三个方碑大字,用朱砂涂过,红得艳丽,胜血,泣血。
三个字。
无、门、镇。
8
段落到这里来找同学,当年他们一起在国外读书。
陈悦结婚的时候,段落住在精神病院里。这是他第二次进精神病院。
幻觉,关于无门镇的可怕幻觉,像恶魔一样抓住他。他无法逃脱,一切都真真切切发生在身边。从不知道到知道,他好奇,他怀疑,直至亲眼目睹了那个村落,他才汗毛倒竖,万分恐惧。
朋友,来了,见了,死了。
时间,总凝固在同一个时刻。他像历经了一个劫数,一场梦魇,不能醒来。
于是段落把自己送进精神病康复中心。先是西安的那个。进去住了半个月,看过无数疯疯癫癫的人。康复中心里都是疯子,疯子比正常人还清醒。
医院检查不出段落的病状。
唯一的大少爷天天混迹精神病院,这让段家颜面丢尽。段氏集团的总裁亲自到康复中心劝说儿子,威逼利诱,段落被迫出院,坐上东去的火车散心。
东都洛阳,比西安还废暗的城市。
段落在报纸上看见一个穿着红衣服的美丽女子,头被纸袋子套住,看不见容颜,手腕上,手铐澄亮,亮得人心里发慌。
蹊跷。相爱的两个人一夜成仇,没有杀人的动机,但是,丈夫死了,妻子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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