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了几天,有人就会怀疑立夏子失踪了;又过不了几天,人们在远离东京的山间密林里,发现了她和一个中年男人紧靠在一起的尸体……这个消息又转给了在静冈的父亲。
噩耗传来,这对父亲是一个多么沉重的打击啊。一瞬间,父亲就会变得惘然若失,接着,种种的悔恨和自责都会向他袭来。一想到父亲那张痛楚难忍的脸,立夏子的心底就出现了一种悲哀和近似复仇的快感夹杂在一起的奇妙的感情。
立夏子借公寓的电话,给酒吧间的歌手通了电话,请他转告店主:她因身体不适,想休息一下。朴实的歌手丝毫没有可疑立夏子的用意。
立夏子环视室内,当目光触到书桌的时候,突然她想应该给松野文代写点什么留下……
文代是立夏子在静冈时从小学到高中时代的同班同学。
而且是很要好的朋友。文代没有上大学,二十岁的时候,嫁给了东京的一位职员为妾,现在已经做妈妈了。她过着同立夏子听接触的世界截然不同的、平静的家庭主妇的生活。立夏子平时没事一个月也要例行到她居住的下北泽的公司住宅去拜访一次。现在,立夏子想不露声色地只给她寄一封永别信。
对此,立夏子也只是想了想而已。因为她思忖到,如果文代觉察到这封信只是送给她一个人的秘密遗书时,可能会造成她一生的精神负担。
立夏子从窗廉缝隙中,瞟视着涩谷的街道。在窗户的正对向,一座大厦正在拔地而起,原来她每看一次,大厦似乎都有所变化。这时她突然想到:这座大厦竣工之时,该是什么样子呢,可惜自己再也看不到了。一种凄然之情油然而升。
来到走廊,她把门轻轻地关上,然后悄悄地说了声“再见”,就强装笑脸地离开了。
午后的公寓,阒无一人,一派寂静。
炙热的阳光倾洒在东京站新干线的站台上。星期日的下午,人们就像晒蔫了的花木,动作显得那样地迟缓而又懒散。
立夏子向停放绿色列车的方向走去,这时,朝永也从对面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同往常一样,他,黑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穿一套仿佛见过的淡灰色整洁的西装。
与平时不同的是,他手提一个小旅行袋,戴着一副茶色太阳镜。
两人刚一靠近,朝永马上用右手紧紧地挽住了立夏子的上臂。
他大口地喘了口气,说道。
“你真的来了──这是我最担心的……”然而太阳镜后面的那双眼晴,却闪着明亮、锐利的目光。看上去,正如他所说的,立夏子能否践约,确是他最放心不下的。
而立夏子却觉得他的话像一股暖流冲击着自己的心房。
“没有被家里人察觉吗?”
“没有。我告诉她:与关西有老交情,去拜访一下,再筹集点资金。她只说了句‘这么回事。’大概我的妻子对于我这个将公司搞得濒于倒闭、把她也牵连进去的丈夫,从心里就憎恶不己吧。而你毕竟是谁也不连累啊。”
“哎,只是请别人带个口信儿给店里,说我休息几天。”
“啊……”
朝永点了点头。立夏子这样做,同样是按着昨天晚上商定好行事的。此时,他露出了一副坦然、轻松的神情。
两个人乘上了十六点零五分发出的列车。
列车的车厢里,旅客寥寥无几。
他们在靠窗户的座位上相对而坐。偶尔也聊聊天。朝永讲了些前几年他到国外旅游时耳儒目染的异国风土人情。立夏子一边望着车窗外的桔园,一边讲述着母亲在世时,全家人到静冈外的山丘上,去守桔园之类的朦胧的记忆。在别人眼里,他们一定是一对夫妇,要么就是一对秘密外出旅游的情人。
下午五点整,他们在热海下了车。
虽然不足周末,但也不乏上下车的旅客。
渐渐西沉的太阳,把繁华的商店群照得一片通红。
在火车站前,他俩雇了出租汽车,登上了前赴伊豆半岛方向的旅程。昨天晚上已经定好,计划先在天城山麓的旅馆等候夜幕降临,然后沿天城山道进山,所以车子直向天城山旅馆飞奔而去。看上去,此时立夏子好像刚刚萌发了赴死的念头,而朝永却像经过深思熟虑,早就有了这种打算似的。
汽车在尾根的上方行驶,所以视野显得特别开阔。
在暮色将至的苍穹下,是一片一望无垠的生长着银灰色狗尾草的大地。在茫茫草原的尽头,是逶迤连绵的群山。随着夕阳的消失,远处的峰峦也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
汽车里,朝永取下了旅行袋,然后将立夏子的手放到自已的膝盖上,轻轻地握着。
“已经是秋天了。”
“嗯,空气多清新啊。”车窗外的风尖厉地吼叫着,高原上,风压显得格外地强烈。
过了去大仁的交叉路口,高原风景被深山密林的景物所取代。披着厚厚杉木林的群山,一直延伸到了路边。林间已经沉入苍茫的夜色之中,只有路边的扩轮路轨泛着惨白的光。刚才遥望到的那远处的峰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矗立在了眼前。
车子入山后,立夏子不时地回过头去向车后张望。她之所以前后顾盼,是因为她发现有一辆灰色的中型车尾随其后,它好像瞄准了他们的车子不肯离开似的。
伊豆的汽车路上只有三处交叉路口,路上行驶的车辆也屈指可数。长时间里总是同一辆汽车形影不离地跟随着自己,不能不今人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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