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着,但她没有继续,于是我说:“她会做什么?”
“我告诉你了,我不知道。”她说,“但从春天起我就一直替凯担心。到了六月份,我再也受不了了,不让她再去了。从那以后,凯拉时不时生我的气。我想我大概知道七月四日她为什么会发脾气一个人出门。她不太提到她爷爷,但总是冷不丁冒出这样的问题:‘你说白奶奶这会儿在做什么呀,玛蒂?’或是‘你说白奶奶会喜欢我的新裙子吗?’或者,她会跑到我面前说:‘唱歌、白鹅、哥哥’让我跟她玩押韵游戏。”
“德沃尔有什么反应?”
“他气急败坏,不断给我打电话,先是问我怎么回事,后来就威胁我。”
“人身威胁吗?”
“他威胁要打监护权官司,他会向全世界证明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然后把孩子带走,我一点赢的机会都没有,到时候只能求他;还有就是咒骂,‘让我见我孙女,你这婊子!’”
我点点头。“‘别把我挡在门外’听上去不像是看焰火那天给我打电话那家伙嘴里能说出来的,刚才那句话倒像。”
“我还接到了第奇?奥斯古德和镇上其他人打来的电话,”她说,“包括兰斯的老朋友里奇?拉蒂莫。里奇说我对不起死去的兰斯。”
“那乔治?福特曼呢?”
“他时不时在附近巡逻,好让我们知道他在监视我们。他从没给我打过电话,也没上过门。你问我有没有受到人身威胁——只消看着福特曼的巡逻车在门前道上转悠,就觉得那是一种人身威胁了。他让我害怕。但这些日子,所有的事都让我害怕。”
“就算凯拉已经不再去那儿了?”
“就算这样。我还是感到……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有事要发生。这种感觉每天都变得更强了。”
“约翰?斯托尔的电话号码,”我说,“你想要吗?”
她静静地坐着,目光滞留在大腿上。接着,她抬起脸来,点了点头。“给我吧,谢谢你。我从心底里感激你!”
我从胸前口袋里取出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粉色的便条纸,她抓住纸片,但没有马上拿走。我们的手指碰到了一起,她用惊惶但坚定的目光注视着我,仿佛比我自己更了解我的动机。
“我怎么才能报答你呢?”她问道,现在轮到我来说了。
“把你刚才对我说的原原本本告诉斯托尔。”我松开纸条,站起来,“这样就行了,现在我得走了。你跟他谈完后,能打电话告诉我结果吗?”
“当然。”
我们向我的车走去,到了近旁,我转身面对她。有那么会儿,我感觉到她将要张开双臂给我一个拥抱,这种感激的姿态在我们当时的情绪下是可能带来任何结果的——我们的情绪是如此激动,甚至是过度感伤的。但这是一个感伤的时刻,一出交织着幸福和痛苦的童话剧,男女间的引力在两种情绪的压制下蠢蠢欲动。
远处公路坡顶上亮起一对车前灯,就在市场的位置,白刷刷的光从“全能修车行”前面一晃而过。它们朝着我们移动,灯光越来越刺眼。玛蒂向后退了一步,把双手背在身后,像个挨骂的孩子。车子过去了,又一次把我们留在夜色里……但那个时刻也过去了,如果它曾经在过的话。
“谢谢你的晚饭,”我说,“真的很好。”
“谢谢你为我请了律师,我相信他也会做得很好。”她说,我们都笑了。刚才兴奋的情绪消失在空气中。“你知道吗,他有一次提起过你,德沃尔。”
我惊讶地看着她:“真奇怪,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我的意思是,在此之前。”
“他知道,是的。他提起你的时候还带着一丝好感,我觉得不是装出来的。”
“你在开玩笑吧,一定的。”
“我没有。他说你的曾祖父和他的曾祖父在同一个营地里干过活,他们不待在林子里的时候也是邻居——我想,他说的林子离今天的博伊码头不远。用他的话说,‘他们的在同一个茅坑里拉屎’。有意思吧,嗯?他还说,他猜如果两个来自T镇的伐木工能产生百万富翁后代的话,那么这句话正在应验,‘即使要等上整整三代人’,这是他的原话。刚听到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在指桑骂槐地说兰斯呢。”
“这很荒谬,如果他真那么想的话。”我说,“我们家是从海边来的,在普鲁兹奈克(美国缅因州地名,在海边),缅因州的另一头。我父亲是个渔夫,我曾祖父也是。他们的干的是捞龙虾、下网打鱼的活儿,不是砍树。”这些都是真话。但我还是在脑海里搜寻着,寻找那些和她的话有关的记忆。沧州我可以带着疑问去睡一觉,醒来的时候能找到这个记忆。
“会不会他说的是你妻子娘家的什么人?”
“不可能。是有些姓阿伦的住在缅因州——他们是个大家族——但大部分人仍然留在马萨诸塞州。如今他们中间干什么的都有,不过要是上溯到一八八O年左右的话,那时候他们大多数人是莫尔登-林恩(美国马萨诸塞州地名)地区的采石工和石匠。德沃尔在跟你开玩笑呢,玛蒂。”但即便这时我心里却觉得他没有。或许是他把故事的某个部分搞错了——再聪明的人到了八十五岁记忆力也会变得迟钝——但麦克斯?德沃尔怎么都不像是个爱开玩笑的人。我想象着T镇的地底下蔓延着无形的光缆——它们向各个方向延伸,无形但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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