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对他皱起眉头。“他这故事是哪里听来的?”
“他问了希拉的接待员,拉内莱太太是否事前就知道到她家出诊的医生是谁。”
我坐起身,交叉双腿。“我以为这种信息是保密的。”我低声说道。
他等我继续说下去,但我没有,于是他伸出手指戳向我。“是这样吗?”他质问。“你弄得我像个大白痴一样,然后还说什么保不保密。”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你要我说什么?是的,我知道这间屋子是在希拉的执业范围内,所以我们租了这里。”
“你为什么不事先问问我?”
“问你什么?”
“问我愿不愿意。”
“我问了。你说多尔切斯特没什么不好的。”
“但你可没告诉我你另有盘算,不是吗?”他仍然能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但我知道他心里的怒气正在愈演愈烈。脾气稳定温和的人最让人害怕的就是这样——一旦他们发起火来,就是非同小可。“如果你告诉我你打算把安妮·巴茨从坟墓里挖出来,那就会不同。可恶!难道你觉得我们上一次还不够他妈的惨吗?”
我想每个人都有一个特别会引爆怒气的东西——对我来说,是我母亲煽风点火的邪恶才华;对萨姆而言,则是他对疯子安妮的恐惧和她的死所代表的一切:可敬的面具下掩藏着恨意与谎言。我想他一直希望的是,如果他拒绝去看表面底下的东西,那么那个表面就会成为现实。但他始终摆脱不掉一种恐惧,那就是害怕他错了。
我停了片刻然后才回答。“那又如何?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会来这里。”
他脸上掠过不明白的表情。“就算我不来?”
“是的。”
“为什么?”
这是很简单的三个字,但却有无尽的解释。为什么我会想要抛下他?为什么我这么不光明磊落?为什么我不信任他,不肯告诉他实话?当然,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可以回答得比我好,因为他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的确,我是从来没有直接拿这些问题去质疑他,但他一定曾在夜深人静时想过该如何回答。
我开门见山地回答。“我选择多尔切斯特,是因为我认为希拉有的信息最多,”我解释,“不过老实说,我们去哪里都一样。葛兰姆路的住户已经分散到各地去了,我们总归会有这番对话的,不管我们是来这里还是——”我又耸耸肩——“到廷巴克图去。保罗和茱莉亚?查尔斯在加拿大……贾克和一些其他人还在伦敦……莉比再婚了,跟她的第二任丈夫和三个孩子在莱斯特郡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史丹霍普夫妇在德文郡……验尸官退休后搬到肯特去了……RSPCA的那个视察员约翰?豪勒特在兰开夏郡……住在安妮隔壁那家的儿子麦可?波西在波特兰坐牢……布丽姬?波西,娘家姓斯伯丁——是住在安妮对面那家的一个女儿——在伯思茅斯工作……”我把名字一口气讲完,转身去揪那寒酸的烛芯纱床罩,那是整间房子的固定配备之一,每次看到它都令我厌恶不已。
他震惊到了极点。“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就像你知道贾克住在艾夫斯顿路一样。我勤于联络,我父亲这些年来以我的名义发出了不少信,还有茱莉亚和莉比也每半年左右就会来信,告诉我大家的动向。”
他吓到了。“贾克知道你跟莉比有联系吗?”他的语气好像我参与了一项卑鄙的背叛行为。仔细想来这实在是太好笑了……
“我怀疑。”我说。“他们从离婚之后就没有跟对方说过话。”
“但他一直相信我们是站在他这边的。该死,我告诉他说我们是。”
“那么你说对了一半。”我说着,专心用指甲挑起床罩。“你向来都是站在他那边。”
“是的,但是……”他停了下,显然又想到其他不愉快的念头。“你母亲知道你父亲一直写信给你吗?”
“不知道。”
“她会抓狂的。”他警告。“你很清楚她以为这整件乱七八糟的事早在20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我拽起床罩上一丛特别大的线头,发现扯出了一个洞后又塞回去。我怀疑他记不记得我父母明天就要来我们家住,或者就像他人生中其他不愉快的事一样,这件事也被他逐出脑海。“我不担心这一点,”我低声说着,“她不会生你的气……她气的是我。”
“那你父亲呢?”他高声质问。“他背着她做那些事,她绝不会轻饶了他。”
“没有理由要让她知道。”
“但是她迟早会发现的,”他悲观地说,“她一向如此。”
我想到我父亲的建议,两害相权取其轻。不说别的,不擅说谎的萨姆,就足以让我母亲打破沙锅问到底。“她顶多不高兴个一两天,”我说,“然后她会说服自己说都是我的错。她大脑的程序里没有责怪男人这一项。在她看来,是夏娃害亚当堕落的——”我迎视着萨姆的注视——“就算她应该知道亚当几乎是强占了夏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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