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提起我认识一个牧师太太,在生活压力太大时会开车到悬崖上,对着天空尖叫发泄她的挫折感。我建议我母亲试一试,她拒绝了,说那不是她会做的事,而且也不了解为什么牧师的太太会想做这么普通的事。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不寻常的女人。”我喃喃说,看着海鸥毫不费力地飞掠过海面,像一片片面纸碎片。“骨瘦如柴……痛恨嫁给牧师……喜欢喝酒……想当艳舞女郎……看起来像只秃鹰。”
“那就对了。”我母亲说。
“什么?”“尖叫。瘦子总是比胖子神经紧张。”
这话听来合理,但我母亲说的话大部分都听来合理,至于是不是事实则另当别论。我认定她这是在拐着弯骂我,因为她丰满而我瘦,但就这么一次,我选择避开这个诱饵。“我一直在想不知道那样有没有用,”我气定神闲地说,“我的尖叫向来都是无声的,在我脑袋里回荡好几天,直到失去动力然后销声匿迹。”
“尖叫根本就是矫情做作。你应该学会平静地应付自己的问题,而不是拿来大做文章。”我疲倦地叹了口气,心想我正是这么做的,她疑心地瞥了我一眼。“我想这就是你带我来这里的原因了?好对着我尖叫?”
“不是对着你,”我纠正她,“是对着风。”
“那样只会让你自己很尴尬而已,”她说,“肯定有人刚好就在那时候从步道走上来。”
“也许问题就在这里,”我沉思地低声说道,“双重发泄。一口气让生理和心理的肾上腺素激增。”我注视着一艘满载着潜水者的小艇,发动马达离开港湾,朝西南方前进。“那会让你觉得尴尬吗?”
“一点也不会。”她落座在一块石头边上。“20年前你举止像个疯女人时我都不尴尬,现在当然更不会。”
她的记性真差,我想,那时候她尴尬到了极点。我矮下身盘腿坐在她前面,专心看着一丛顽强地长在缝隙中的粉红色海石竹。“那时候我没有疯,妈,我是累坏了。每天晚上电话响个没完让我们没办法睡觉,就算换了号码也于事无补。如果我们把那该死的话筒拿起来,就会有泥巴砸在窗户上,或者有人不停地敲我们家大门。我们两个人都睡眠不足,就像行尸走肉一样。但是不知为什么,你认定萨姆告诉你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而我说的每一件事都是谎话。”
她仔细看着海天蓝成一片的遥远地平线,我想起她曾有次告诉我说,女人跟淑女之间惟一的差别在于,女人讲话不经大脑,而淑女在开口前总是会三思。“你又叫又喊地说你们家楼下的洗手间里有老鼠,”最后她终于说,“你敢说那不是真的吗?你往马桶里倒了一大堆漂白水要杀死它们,然后歇斯底里大叫说它们跑到客厅去了。”
“我没有否认我说过一些奇怪的话,但我没有说谎。我是真的听见有东西在抓的声音,我只能想到是老鼠。”
“萨姆就没听见。”
“他当然听见了,”我反驳她,“如果他告诉你说没有,那他就是在说谎。”
“他为什么要说谎?”
我回想当时。“有很多很复杂的原因……我想,主要是因为那时他不太喜欢我,认为一切都是我的错。他说那声音是我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而自己弄出来的,还说他绝对不会再迎合我的幼稚行为。”
她皱眉。“我记得他说他找来了捕鼠人,试着说服你那全是你想像出来的。”
我摇头。“找捕鼠人来的是我,而且理由正好相反。我想要证明的确有老鼠。”
“结果呢?”
“没有。那人说没有老鼠肆虐的迹象,没有老鼠窝,没有食物被吃过,也没有老鼠屎。他还说如果我们家有老鼠,那我们的邻居也会抱怨。”我手指轻轻抚过那株海石竹,看着粉红色的花穗颤动。“第二天萨姆就打电话告诉你说我疯了,说他要离婚。”
有好几分钟她一言不发,我抬起头看着她,她脸上是一副困惑的表情。“呃,我完全糊涂了。如果你和萨姆都听到,但既不是老鼠也不是你自己的想像,那到底是什么?”
“我想可能是猫。”我说。
“哦,拜托!”她恼火地断然说道。“要是你家里有猫,你怎么可能会没注意到?”
“不是在屋子里面,”我说,“是在底下。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想通,因为我对建房子的事一窍不通。我结婚时连个插座都不会换,更别说了解地板下通风系统的重要性了。”
她的嘴马上抿住。“我想你这是在挖苦我和你父亲。”
“不是,”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我只是实话实说。”
“这跟猫有什么关系?”
“建房子时通常会在地面下的墙壁上留洞,让空气可以在地板下流通,防止木头腐烂。通常那些洞是用通风的有孔花砖砌成的,但葛兰姆路的房子是19世纪80年代兴建的,当时用的是锻铁栅栏以突显设计特色。捕鼠人离开之前曾提到,我们屋子后面有一个铁栅栏不见了。他说这种事常发生,因为这东西在建筑废料市场上相当好卖。那个缺洞没有问题,因为有人在洞上卡了一个金属耙子,但他建议我们找时间重新装个铁架,以免日后发生问题。他一直称那东西为通风架,我以为他说的是某个跟楼上浴室抽风机相连的东西,因为我所知道的通风口就只有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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