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开始叫他小男孩。他必须承认,他们之间存在着小小的暧昧,但却稍纵即逝——起先不知不觉地膨胀,后来又突然萎缩,让丹尼斯不禁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只是自己的幻想。
第三次还是第四次去图书馆时,他才发现她的真实身份,而且是个意外的发现。
“欧曼夫人,”一名图书馆员把头探进两人坐着的阅读室,小声地说,“有您的电话。”
“讨厌。抱歉,”伊丽莎白说,“我必须接这个电话。”
欧曼,丹尼斯心想。难怪,难怪。难怪她在图书馆里处处受人礼遇;难怪每个人都对她微笑,让路给她过,还不时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原来她是那个可恶的老男人的妻子。
她回来之后,他第一次注意到她手上的婚戒。他在想,她之前一定把它给遮住了——或是他自己不愿意去看。
“所以——”她说。她的脸上有羞愧的表情吗?“所以,”丹尼斯说,“你是伊丽莎白·欧曼。”
她沉默不语。
“我不——”他开口要说。
“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她轻声说。
他想说:那当然,伊丽莎白。我认为这是你一开始就应该提起的事,让我知道你是全校最有权力的男人的老婆。但他没有这么说。他只说:“没关系。”
“有关系。”
“好吧,”他同意,“有关系。”
那让她感到痛苦。她把脸别开,面对窗户。她大声吸气,想让自己恢复平静。
“身为一位女性主义者,”她说,“那不是我介绍自己的方式。你难道会在学校散步时,跟别人说‘你好,我是丹尼斯·佛拉赫提,莎凡娜的男朋友’吗?”
丹尼斯觉得她会知道莎凡娜的事,实在非常有趣,因为他从没和她提起过。非常有趣。
丹尼斯整个暑假待在德莱恩,在卡尔的共和党议员办公室当实习生。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和伊丽莎白只有偶尔碰到几次,丹尼斯却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同。他们之间的暧昧完全消失了,对话也变得稀松平常。在他知道她的身份以后,或者更精确地说,在他知道她先生的身份以后,她在他面前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9月之后,情况更是急转直下。或许是因为羞愧的缘故,她开始变得疏远、心不在焉。上次他去图书馆时,她没在那里。某天,他们在灰砖大楼巧遇,他问她:“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当然没有。”她语带嘲讽地说,说完转头就走,消失在楼梯的尽头。
然而,她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怒气。不过丹尼斯很确定的是,她不是在生他的气,而是在生她自己的气。因为她在他们一开始的那几次见面里骗了他,而那正是决定丹尼斯心态的关键。她了解这点,因此感到羞愧。
这场募捐会是斐陶斐荣誉学会为美国癌症协会举办的正式活动,在温彻斯特的行政大楼,也是校园里历史最悠久的建筑卡内基馆举行。丹尼斯通常很习惯这样的场合,只要在老男人讲他们的故事时微笑、咕哝几声即可。然而,他今晚却一直觉得格格不入,很想离开,可是去哪儿呢?他站在卡内基馆里想这些事,想说该不该干脆离开温彻斯特算了。或许转去天普,离他父亲近?点。或许他应该这么做……
就在那个时候,他看见伊丽莎白。她用在图书馆的那种眼神看着他:被动、困惑,仿佛他身上有某种她不了解的东西。她走向舞池,对他微笑。他也对她微笑,那是他惟一想得到的反应,却是一个强迫的甚至有些扭曲的微笑。他们一起跳舞,慢板华尔兹之类的音乐,伊丽莎白忽然说:“我想和你做爱。”
“好。”他像个孩子似的愚蠢地说。
“我对之前的事感到抱歉,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可是我担心你会……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爱德。害怕和我在一起。害怕我们的事如果被发现的话,会有的后果。”
“伊丽莎白,我们只是说说话而已,没什么。我们不过是讨论阿尔弗雷德·阿德勒和心灵之眼而已。”
“停住,丹尼斯。你知道不止如此。”
“知道?”他突然噎到。他的心剧烈跳动,面红耳赤,胸口感觉到自己冰冷的汗水。
“你知道你想上我。”
“没有,”他撒谎,“绝对没有。”
她突然一脸愠怒。他感觉到她的身体顿时僵硬起来,故意和他保持一些距离。
“你为什么不在那里?这两个星期我在图书馆都没看到你。”
“我很忙,丹尼斯。不只是你,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我在写论文,记得吧?”
他在她的肩后发现那个男人正瞪着他——那独一无二的欧曼院长。他比他的妻子大了三十几岁,是温彻斯特的退休教授。欧曼是整个心理系最身负重望的成员之一,以他当年划时代的演讲一举成名——虽然他现在有时讲话会找不到字眼,或说着说着忘记自己的主题。他曾在60年代于耶鲁大学向史坦利·米尔格兰学习,并有传言说他最近正着手写一本关于米尔格兰的书,这本书将再次使他名留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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