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一看,原来是些衰颓不堪的残垣断壁,有的地方有膝盖高,有的地方只剩下埋在野草中间的墙基,断断续续地围成一个依稀可辨的长方形院子形状。陈长生跨进杂草丛生的“院子”,边走边说:这里是以前的教室,这里是老师的办公室,后面就是我们的操场……走到“操场”已经出了树林,眼前又是一块空旷的草地,陈长生小学的遗址到这里就结束了,奇怪的是这一面的残墙是弯弯曲曲的,就像对着大山起伏的波浪。
“你们小学怎么把围墙修成这个怪样子?”我问陈长生。
“哪是我们学校修的?清朝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啰。这个院子解放前叫做王家花园,是光绪年间一个姓王的大官修的。他在北京一直做到大学士,退出官场后回到家乡隐居,就修了这个王家花园,王家坪这个地名也是这么来的。”
“这个王大学士我也听说过,”于科长说,“只是以前不知道他隐居的地方,今天才弄清楚是在这儿。”
“他怎么选了个这么偏僻的地方?”小隋问。
“这个地方风水好嘛。你们晓不晓得神泉山的名字是咋个来的?”陈长生把手朝那条小河一指,非常自豪的样子,“就是因为那条河!那条河叫神王河,它的源头是山洞里流出来的一股泉水,叫神王泉。用老一辈人的话来说,喝了神王泉的水,就能得到神王保佑,你要是有个三灾两病,喝点神王泉的水就啥事都没得啰。”
小隋哈哈大笑:“那你们这个地方就不需要医院了。”
陈长生有点不好意思:“包治百病当然是夸张,不过神王泉的水和其他地方的水就是不一样:你丢个硬币在上头可以浮在面上漂。”
“哪有这种事情?”于科长说。
“你不信我马上做给你看嘛。”陈长生说着就要往小河那边走。
我赶紧拉住他:“我信我信。这是因为山间的泉水含钙镁离子多,表面张力大的缘故,许多山泉都是这样的。”
陈长生听说许多山泉都与他的神泉一样,似乎很不甘心:“反正我们这儿是块风水宝地。我再给你们说个稀奇东西:我们这儿有个五角亭——五只角的亭子,其他地方总没得嘛?”
“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小隋问。
“就在你们的矿山下头,等会儿我指给你们看。”陈长生领着我们继续向前走,一行人走到山脚下又和神王河会合了。陈长生指着河边一个小小的土坡,说五只角的亭子就在这里。小隋又笑起来:“这个光溜溜的土包包一只角也没有嘛!”陈长生赶紧解释:“以前这里的确有个亭子,我小时候亲眼看见的,就是五只角,不过那时候亭子已经垮了……”
“既然垮了,你怎么能看见五只角?”小隋立马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
“那时候这个亭子只是顶子垮了,下面的台台还没有被泥巴埋起来,我亲眼看见台台上立着五根柱子,你说这个亭子是几只角?”
我见陈长生急得脸都红了,急忙制止这场辩论,问他矿山究竟在什么地方。陈长生也不答话,带着我们顺着神王河拐了个弯,面前突然现出一条隐在两山之间的深沟。进沟以后,陈长生指着右边的山崖说,你们的矿山就在这上头。
我们仰头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我们是站在矿山南边那条沟里,而我们站在矿山上向下俯瞰时看见的那条溪水,就是神泉河的上游。
“看来这事不能怪老张。”于科长说,“是我们自己对人家说的嘛,只在矿山东、北、西三面选厂址,就是不要到矿山南边来。”
“南边的确不能考虑。”小隋边走边说,“舒总你看,这一面山壁几乎是悬崖,比高足有一百多米,矿石根本没法运下来。矿山东、北、西三面虽然坡度也很大,但是没这么陡,还可以考虑采用皮带机或者公路运输方案,尽管要折返许多次,但那只是增大投资的问题,技术上还是可行的。南边连技术可能性都没有,咱们今天又是白跑一趟喽。”
小隋这么一嚷嚷,于科长和陈长生都泄了气,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我说先不要下结论,再往前走走,看看再说。于是一行人顺着沟底走了一个来回。沟的两边确实都是小隋说的悬崖,特别是矿山这一侧,只有沟口比较缓一点。回到五角亭时,一个方案已经在我心中成熟了。
“小隋,你看,”我指着沟口上面的山崖对他说,“这上面就是矿山那条鱼背的尾巴,咱们能不能在这个地方想想办法?”
“这里已经是采场范围之外了。”小隋说。
“但是从采场把矿石用自卸汽车运到这个地方是很容易的,对不对?”
“那当然。可是矿石运到这个地方又怎么下来呢?”
“用长溜槽直接放下来。”我说,“这个地方比较缓一些,要是贴着山崖斜着开条溜槽,就成了二面角,坡度刚好合适,对不对?”
“对呀!”小隋眼睛一亮,“这个方案正好利用了地形高差,又省投资又省电,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长溜槽方案一般情况下很少使用,你没想到也是正常的。”我安慰他说,“这样吧,回去以后咱们做个方案,提交院里讨论。院里要是通过了,王家坪这个厂址就可以成立了。”然后我给他交待了方案的一些细节:“溜槽底部就设在五角亭上边——那里正好有个比较开阔的台地,可以堆放矿石。我们把破碎站设在五角亭这里,矿石用装载机倒运到破碎站,破碎以后用一条皮带机直接运到厂区的碎石库顶,运距顶多120米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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