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皱皱眉头:“你还真的信这一套?”
“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老板信,特别信。”唐亚辉做了个鬼脸,“你知道他是怎么想起要到嘉平这边来投资的吗?说来你们可能不信,就是因为他过年的时候求了一次签,上上吉,庙里的和尚说主他在家乡有一笔财运……”
“你们老板也是嘉平人?”陆院长来了兴致,“那我们的合作就更没问题了。”
“没问题没问题,”唐亚辉说,“我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赶快回去跟他说说这八个字,这八个字正好应了他那个签……”
这套鬼话我听得很不入耳,就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是赶快委托勘测单位测量厂区地形图和进行选址阶段的工程地质勘探,否则我们的可行性研究报告是做不出来的。”
“这个你放心。”唐亚辉拍拍我的肩头,“明天我就去地质队找我那帮哥们儿,叫他们三天之内把这两件活儿给我干完。”
正文 第三部(21)
这两件活儿不是三天,而是十三天之后才干完的,不过干得相当到位,特别是地形图,把所有的地形地貌都反映得清清楚楚,连陈长生小学围墙的轮廓都用断断续续的细线表示出来了。这时唐亚辉早已飞回浙江,我们的可行性研究进入了高潮,一干人加班加点忙得不亦乐乎,同时又叫苦连天。
一天深夜,我正在一大堆图纸和数据中间痛并快乐着,电话铃响了。
“舒先生,好久没有联系啦,你不会把我忘记了吧?”
这女人终于露头了!不过我丝毫没有把高兴的心情表现出来:“欧小姐,你怎么这样不讲信用?上次约好见面的,你为什么不来?”
“你才不讲信用呢!你答应一个人来的,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我心里一惊:他们是不是发现罗剑云了?但我当然死不认帐:“我就是一个人去的嘛。”
“那怎么半中间会有一个人突然冒出来找你呢?”
我松了一口气,告诉她那个人就是她曾经提到过的唐亚辉,这次的“突然冒出来”完全是个偶然事件。
“我知道是唐亚辉。问题是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的战略思想是说假话的时候尽量说点真话。因此我把唐亚辉为什么来嘉平,为什么要找我,找到我以后又干了些什么不厌其烦地一一讲给她听,最后是她笑着把我打断了:“好啦好啦,我听明白了。明天晚上7点钟,你在博物馆门前的长椅上等我。记住:只能你一个人来。”
“那你明天必须亲自来,不能像上次那样,否则我就不去。”
她又嘻嘻地笑了一阵。“上次我真的是不方便啦。放心吧,这次我一定会和你见面的……”
“而且你必须准时来!我顶多等到7点半,要是7点半还见不到你,我立马走人!”
“好吧,要是7点半还见不到我,就说明这次见面取消,你完全可以走……”
第二天傍晚,我准时来到博物馆,意外地发现这里十分热闹。喷水池前的小广场上,几十个中年妇女站成一个方阵,正在录音机的乐声中大跳扇子舞,个个都极力使舞姿显得柔美翩翩。四周长椅上坐了不少老头老太太,有的在欣赏扇子舞,有的就着夕阳的余晖在看报纸。我找了张无人的长椅坐下来,向广场环视一周,没有发现值得注意的对象,便掏出一本杂志,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舒雁,你今天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多时未见的黎明老师。他怡然自得地背着手向我走来,每走一步都把腿抬得很高,还轻轻踢一下膝盖,仿佛想用形体语言解释“闲庭信步”的词义。
“我随便坐坐,没想到碰上您了……”我边说边站起来,若是平时与他邂逅,我一定会很高兴,然而今天他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我是每天都要来这里散散步,活动活动腿脚,整天坐教研室,不活动活动不行啊……”
“那您接着散步吧,”我赶紧说,“我改天再到学校去看您。”
可是他对我手里的杂志发生了兴趣:“舒雁,你看的什么书?哦,《诗刊》!现在你还看这个?好兴致啊……”
我心中暗暗叫苦——诗歌从来是他心爱的话题,万一勾起他诗兴发作,滔滔不绝起来,就不是一时半会能够了事的。
“这本诗刊我已经看完了,你要是喜欢就拿回去看吧,咱们改天再聊……”
“不用!”他把头大幅度地一摇,“我早就不看诗了。腰不舒服,可能是椎间盘突出,还看什么诗哦……”说着就伸出拳头去捶他的后腰。
椎间盘与诗之间的因果关系很费解,但我一言不发,只求上帝保佑,让他捶了腰就离开。然而他捶过后腰又去揉脖子,一面揉一面告诉我,他的颈椎可能也有问题。我看看手表,7点15分,欧小姐大概已经到了。此刻她也许站在马路对面,也许躲在树丛背后,甚至可能就混在跳扇子舞的方阵中间,等待着和我接头的机会……我心急火燎地看着黎明老师,他却一屁股坐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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