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时间在隐秘的等待和寻找中过去了,父亲没有等来,那个“江浙口音”也渺无踪影。正当希望渐渐熄灭的时候,转机出现了:她在学校门前的汽车站意外地看见了“江浙口音”!那天的乘车追赶一无所获,但是不久之后的一个晚上,她又偶然得知这人姓徐,曾经在嘉平露过面……
正文 第二部(18)
夜已经很深,远远近近的窗户都不再发亮。走廊端头的暖气片逐渐降温。呼啸的风声也平息下来。四周万籁俱寂,方丽华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也是在那天晚上,我听你说了刘思秀和黎明的故事以后,就知道早晚有一天,我会把这一切告诉你的。”然后她轻轻笑了一下,“可是你把我吓了一跳。”
“因为我说‘老徐’形迹可疑,是吧?”
“是的。如果他是个可疑的人,那么他对我说话的动机也就令人怀疑,这一切就太可怕了……”
我心里疼了一下:“都怪我,都怪我,害得你虚惊一场……”
“不过你的话给我提供了一条线索,使我想到了一个人,因为我父亲那位当过系主任的朋友就姓徐,叫徐先达……”
“他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可是他的侄子还在呀,他的侄子也应当姓徐,对不对?”
“你认为‘老徐’就是他的侄子?”
“我没有绝对把握。但是那天你一说起‘老徐’,我马上就想到了这个人。因为母亲有一次曾经说过,父亲以前的熟人中,现在只剩下徐先达的这个侄子了,除了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对我说那些话。这个人我母亲没有见过,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清楚,不过父亲在一封信里提到过这个人。那天回寝室以后,我把这事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很可能就是他,除了姓徐这一点外,还有几个地方也能对上号:你第一次见到‘老徐’是在嘉平,而徐先达的侄子就在嘉华大学工作,我想这就是我在北京很难找到他的原因。从年龄上推算,徐先达的侄子和我见到的那个人是差不多的。另外,我母亲说过,徐先达是江苏人,一家人都说江苏话,我想他的侄子说话也会带点江浙口音。这些想法当然只是我的推测,但是有一个办法可以验证……”
听到这里,我心里一亮,我终于有一个可以为她出力的机会了!
“对呀!只要我寒假回嘉平的时候,到嘉平大学去见见徐先达的侄子,就知道他是不是咱们说的那个‘老徐’了!这事就交给我吧,我完全可以办好!”
“我知道你会这样的。不过在告诉你之前,我必须先取得母亲的同意。可是那天晚上母亲在医院值班,这事就没说,然后我对你们发生了误会,就不想跟母亲再提这事了,因为这事是不能托付给外人的……”
“现在呢?”我急于知道我现在还算不算“外人”,“现在你跟母亲说了没有?”
“说了。咱们和好以后,我看了你在颐和园拍的照片,肯定了照片上的‘老徐’就是我见过的那个人,就跟母亲说了我的打算。可是母亲直到现在都不同意。自从医院党委找她谈过话以后,母亲一直很害怕,不许我跟任何人说我在打听父亲的消息,她怕别人知道了,又会说我们想翻案……”
她怕冷似的颤抖一下,不往下说了。我这才发现钢窗张开了一条缝,一股冷风从窗缝溜了进来。冷冽的空气不知道自己承载的话语有多么沉重,轻快地从我们身边擦过,钻到走廊深处去了。我把窗户关严以后,方丽华苦涩地笑了一下:“可我今天我还是跟你说了……”
直到这时,我才真正理解她对我的信任深到了何种程度,心底最柔软的那个地方便颤动起来。于是产生了一种热切的冲动:“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利用寒假去找找这个人,好吗?这毕竟是一个现成的机会……”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想寒假以前无论如何要说服母亲,让她写封信交给你带去。如果徐先达的侄子就是‘老徐’,我父亲的情况就可以搞清楚了。如果这个人不是‘老徐’,那么你还可以去找找那位黎明老师,向他打听一下‘老徐’是谁……”
“其实不用等到寒假,现在我就给黎明写信问一下,不好吗?”
“这事我也想过,但是母亲不同意,她说这种白纸黑字的东西,落到别人手里更容易引起麻烦。所以我想,先不要惊动你的老师,这件事情,牵扯的人越少越好……”
“没关系的。我在信中只问那个跟他一起喝茶的‘老徐’是谁,不说我为什么要打听这个人,就不会引起什么麻烦的。要不这样吧,我写好以后给你看看,你认为可以,我再寄出去,好不好?”
“好……吧。”方丽华想了一下,慢吞吞地说,“也许咱们早晚需要找你这位老师了解情况。自从前天晚上,听母亲说了你写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以后,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这些话的。想来想去,总觉得跟‘老徐’有关系。可是你跟‘老徐’并不熟悉,你熟悉的是这位老师,你注意到‘老徐’,是在你因为一个古怪的笔记本而跟踪这位老师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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