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马上给你盛。”
她站起身来,给他去盛还剩下的一点汤。
“我非常高兴,你喜欢吃我做的饭,我一直害怕不合你心意呢。”
“胡扯,”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摇了摇头,“很容易使我满意,我在吃方
面很不讲究。你说过理论的事儿吧?”
“当我与妈妈和外婆在一起生活的时候,自然她们不让我下厨房。她们说,但愿姑
娘学习好,而学习做家务还来得及。当妈妈去世之后,家务活都由外婆一个人承担。她
从来没讲过这方面的事儿。我在想,她很担心,我可能会把她抛弃的。要知道,她除了
我以外,在这个世上再没有任何亲人了。妈妈是她惟一的孩子,而外婆甚至从来没有亲
眼见过我父亲。他是某些方面完全得意的人。你看,她决定如此做,是为了让我成为完
全必不可少的和不可代替的人。她甚至连碗也不让我洗,怕我,但愿不要如此弄伤指甲,
当然,我当时完全是个傻瓜,十六岁,心里想的是一部分男人和消遣,勉勉强强中学毕
了业,我为外婆什么事都不让我做而高兴得要死。十七岁我就已经在里纳特那儿工作,
我需要向外婆在某种程度上讲清楚,为什么我将不在家过夜,说了很多谎话,我去上高
等专科学校,那里给了我宿舍,为了使一切都逼真,近乎情理,我选择了一所遥远的高
等学校,甚至在多尔戈普鲁内,而我和外婆在莫斯科的南方居住,在南布托沃,那里甚
至连城市建筑都没有,只有归个人所有的、快要倒塌的房子,它们是从农村保存下来的,
因此,她对我住在学校当然不会感到惊讶,我从南布托沃到多尔戈普鲁内,路上需要三
个小时的时间。后来外婆也去世了。谢天谢地,她到底没有弄清楚她可爱的外孙女变成
了什么样的下贱货。当然问题的实质不在于此。当我还有房子和资源的时候,我简直什
么都不做,我把一切都推给一个老妪,后来当我长大成人的时候,我只是那样地想拥有
一个家,一套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厨房——你是难以想象的。但已为时晚矣,里纳特牢
牢地抓住我不放,详细而且具体的工作计划进度表糟糕透了,我们连口气都没有空喘。
假如我能搞到自己的农舍,我就会疲惫不堪地倒下睡觉。后来在南布托沃开始建房子了,
我们的房子被拆除了,人家给了我一套住宅,反正我到这套住宅里只是睡觉和歇口气,
洗个澡,换换衣服——然后返回里纳特那儿。后来我开始看烹调方面的书,我购买了这
些书,收藏起来,与别人交换,寻求珍本和古书。这样的书我有很多,我看任何一道菜
的记述并想象如何站在自己的个人厨房里穿一件漂亮的绣花围裙,为心爱的丈夫和孩子
做这道菜。一些女人看小说看得入迷的时候,眼睛就盯着看一页,并处在主人公的位置
看自己。而我看烹调书也会看得异常高兴而愣神,我是个傻瓜,对吗?”
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隔着桌子伸过来一只手,亲切地摸着她的脸蛋儿。
“你美丽动人,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伊拉,你没有理由不早一点告诉我这一切。
或许,你需要随便一种专门的技术吧?喂,我不知道,需要什么特别的炉子,工具,配
套衣服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只要你发话,我就立马把所有一切都给你弄到。”
在某一瞬间他觉得,她好像摇摇晃晃地迎着他的面向前俯下了身子,把脸蛋紧贴在
了他的手掌。但仅仅是一瞬间。
“谢谢,谢廖扎,你吃饱了没有?你喝点茶水吗?”
他们一起喝了很长时间的加有非同寻常的可口的热奶渣饼茶,并进行了不慌不忙的
对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来说有点不大习惯的谈话。当他发现已经是夜里十一点
半的时候,他感到非常地惊讶,而他们一起在厨房里点着壁灯一起坐着,并在喝已是第
三杯茶了。甚至在放奶渣饼的盘子里剩下的东西寥寥无几了,但是谢尔盖·尼古拉维奇
·别列津还是比较惊讶的。当他弄清楚,整个这一段时间他们在谈论,在农村生活好还
是不好,在独木屋里生活与在城市住宅里生活有什么区别,白菜和黄瓜的腌制方法有哪
些,从一个城市搬到另一个城市时那些过去单过的孩子们与父母的关系有没有起变化,
在住宅里同时养猫和狗好不好,而如果有两只狗,那么就脾性而言最好什么品种能和谐
地一起生活……
在他与季阿娜·利沃夫娜分手以来的最近八年当中,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
不记得他与妻子在厨房里坐过,喝茶,很长时间和她就任何问题进行交谈过。只进行单
纯的家庭式谈话,不谈事业和政治,不谈银行和存款账户和竞争当中的阴谋,不谈中央
选举委员会的手腕和竞选斗争战略而只谈生活方面的事。完全是生活方面的事。显然在
使人产生好感的昏暗的厨房中当明亮的灯光斑点投射到你面前的桌子上时,比在富丽堂
皇别具一格的房间坐着感觉要好。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昨天,在星期六,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度过了一个不
52书库推荐浏览: [俄]亚历山德拉·玛丽尼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