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
“昨天对你说的事情。”
“你说什么了?”
“但愿我们能有机会让这位佩皮尼昂人收养我们。”
“你还在想吗?”
“是的,整个一夜做梦都在想。”
“你是认真的?”
“非常认真!他想收养孩子……让他收养我们吧!他找不到比我们更好的了!”
“安分守己胜过胡思乱想,让。”
“你知道,马塞尔,去参军这很好!参加非洲第七骑兵团是很光荣的。然而我担心军涯生活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过去每隔三四年就有一次战争。提升、晋级、授勋很有保障。但是现在战争——所谓的欧洲战争——随着成百上千万人入伍的巨大规模而变得不可能发生。因为要为这么多人装备武器,训练、提供给养。那些年轻的军官前途黯淡,退伍时只是上尉,至少大部分人是这样。30年前,军人的升迁机会很多,如今再也没有了。大规模的战争被大规模的演习所代替。当然从社会角度看这是一种进步,但是……”
“让,前往阿尔及利亚之前,我们都做了认真的考虑。”马塞尔·罗南打断他的话。
“你我都知道,马塞尔,我和你一样随时准备入伍。但是如果命运之神在我们的旅途上向我们伸出双臂……”
“你疯了吗?”
“一点儿没疯!”
“你在这位达当脱先生的身上看到了……”
“他像一位父亲。”
“你忘了,为了收养你,他必须要照料你6年直至你成年。他能有机会做到这一切吗?”
“这个我不知道,”让·塔高纳回答说,“总之,我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我觉得你现在又变得理智了,亲爱的让,因为你开始开玩笑了。”
“我是开玩笑,但也不是开玩笑。”
“你是否能从洪水、火灾或战场上救出这位有身份的人?”
“现在不行,但是我将来能做到,或者说你和我,我们将来能做到。”
“可能吗?”
“我对此毫不怀疑。”
“在陆地上、海上还是在天上?”
“到时候再说,现在无法知道。”
“你想创造机会?”
“有什么不可以?……我们现在在‘阿洁莱’号上,假设达当脱先生掉进海里……”
“你不是故意把他从船上扔下去吧……”
“最后,比如说他掉下去了!……你或者我,或者我们两个人一起跟着跳下去,就像一只英勇的纽芬兰救生狗。达当脱被这只纽芬兰狗救起,以后他就把这只狗当作是一只,不,一个被收养的孩子。”
“让,你说,谁会游泳?我嘛,我可不会,所以我也永远不会有机会让这位高贵的人收养我。”
“一定会有的,马塞尔!我可以在海上行事,你可以在陆地上行事!但愿这种事会发生在我们两人之间:有一天你如果成为了马塞尔·达当脱,我不会嫉妒,如果我有一天具有了这个高贵的姓氏。除非两个人一起都能做到……”
“我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怜的让!”
“我可以不计较,但条件是你要让我行动,而且不能妨碍我。”
“我担心的是,”马塞尔·罗南说,“你说了一大堆疯话,可是你没有看到事情的危险性。”
“这件事本身就很危险。请你放心,我会以快乐之心行事。即使我失败了,也不会开枪自杀。”
“你还能活命吗?”
“剩不下几两肉!”
“我再说一遍,你真疯了!”
“绝对没疯!”
两个人继续着这场谈话——马塞尔·罗南认为这场谈话毫无意义——他们吸着烟,在后甲板上走来走去。
当他们走近甲板栏杆的地方时,发现达当脱先生的仆人一动不动站在机房出风口的地方,身着旅行的仆人制服,穿戴整整齐齐无可挑剔。
他在做什么?他在等什么?而且看不出半点不耐烦的样子。原来他在等他的主人醒来。这个为克劳维斯·达当脱先生服务的人真是一个怪人,一个不逊于他主人的怪人。这两个人有着多么不同的气质和性格。
帕特利斯——人们这样称呼他——尽管没有一点儿苏格兰人血统,但是他配得上这个古罗马贵族的姓氏。
这个人近40岁,已到“不惑”之年。他的高贵文雅的举止与他的主人,这个佩皮尼昂人的不拘小节形成鲜明反差。这使得他在服侍主人的工作中既有好运,也有恶运。他的脸线条分明,面颊光滑,下巴刮得清清爽爽。前额微凸,双眼透出某种高傲神色;半闭半开的双唇露出洁白的牙齿,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说话四平八稳,温文尔雅;他的脑袋,按照生理学家的看法,应属于“长圆”型一类,这一切使他看起来好像英格兰上议院的议员。在仆人的位置上他干了15年,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恰恰相反克劳维斯·达当脱却常常劝他另谋出路。尽管二人性格不同令人难以想象,但是却谁也离不开谁。使帕特利斯留在这位佩皮尼昂人家中的原因,并非为了报酬——尽管工资很高——而是他的主人对他的绝对信任和器重。但是这个南方佬的不拘小节,多嘴饶舌,夸夸其谈却又使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多大的伤害!在他看来,达当脱先生缺少风度,缺少与他的社会地位相称的尊严。他完全是用老木桶匠的方式接人待物,来表达自己的思想。他不具备高雅举止风度,不过从他制造、加工、销售成千上万大木桶的生意中又怎能培养出来呢?帕特利斯总是要向他指出这样或那样的错误。
52书库推荐浏览: [法]儒勒·凡尔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