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不是这次30到40小时的短暂航程,马塞尔。奥兰是这次旅途的第一站,或唯一的一站,对此我不想同你争论。但是当我们出发后,我们能一定知道去哪儿吗?”
“当然了,让。当轮船把你带到你要去的地方时,至少会遇到一些海上危险。”
“得了吧,马塞尔。谁告诉你的这些?”让·塔高纳用轻蔑的口气回答说。“海上会发生事故,如触礁、翻船、机器爆炸,像鲁滨逊一样在荒岛上漂流20年等等极不寻常的经历!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些。而是这样一个神秘的事物,它是人类生命的未知数,它是古代人类刻在‘阿玛特’母山羊②皮上的秘密,它是包含在圣经里的秘密,它是最渊博的学者也读不懂的秘密,它是藏在瓦钵里,用手凭运气摸出来的人生的诠释。”
②古罗马神话中,用自己奶水养大爱神丘庇特的母山羊。——译音注
“别再故弄玄虚了!”马塞尔·罗南嚷道,“你把我弄得晕头转向了。”
“它是前台幕拉起后的神秘布景。”
“够了,……够了!不要刚一上路就这么冲动,不要这么云山雾罩地瞎吹,不要扯得太远了!”
“看看,你现在好像也在说很玄虚的话。”
“算你说得对,让,可是我们都应该冷静理智,回到现实中来。我们所做的一切来不得半点侥幸。我们这次从塞特上船去奥兰,每人只有1000法郎,我们还要应征加入非洲第七骑兵团。所以我们在行动上要非常理智,在生活上非常简朴。至于你说的那个‘神秘世界’无论多么让人心动,也根本不会出现。”
“谁知道呢?”让·塔高纳用食指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在后甲板上进行的这场谈话,显示了两个年轻人各自鲜明的性格。他们的目光从护栏网旁的长凳转向了前甲板,最后停在了驾驶台的顶端。从驾驶台顶端可以俯视主桅杆和前桅杆之间的甲板。
20来个旅客占据了侧面的长凳和折椅,悬挂在升降索的帐篷为他们遮住了阳光。
在这些旅客中可以看到德斯兰戴先生和他的儿子。前者激动地在甲板上走来走去,双手时而放在身后,时而伸向空中。一会儿他又双手撑在栏杆上,仔细瞧着“阿洁莱”号驶过的航迹,好像达当脱先生会变成海豚出现在泛起在船后的泡沫中。
他的儿子,阿卡托克对这件让他的父母经受惊吓和烦恼的不幸事情,依然无动于衷、麻木不仁。
对船身摇摆——这种摇摆还很轻微——毫无反应的旅客正在散步、交谈、吸烟,双手交替地用望远镜眺望着起伏不平飞驰而过的海岸线,欣赏着西边比利牛斯山壮观的景色。另一些对船身摆动不适应的旅客,坐在甲板角落的柳条椅上,大概在整个航程中他们都宁愿这样坐着。有几位女士,身着披肩,似乎忍受着难以克制的痛苦,面容非常沮丧。这些女士和她们的孩子占据了驾驶台下面的位置。这个位置靠近船的中央部位,能较少感觉到轮船的摇晃。她们的样子很可怜,似乎盼着赶快熬过这50个小时的航程。
在女船客周围是轮船上的女仆人;在男船客周围是年轻的见习水手。他们注意着每一个旅客的手势或动作,然后跑过去提供服务——必不可少的卓有成效的服务。
在这些旅客中,有多少人能够在两个小时后,当晚餐钟声响起时能坐在餐厅的餐桌旁?这是“阿洁莱”号的医生提出的一成不变的问题。这位医生估计有60%到70%的旅客不吃船上的第一顿饭。
大夫是一个矮小粗胖的人,身体灵活,擅长交谈,无忧无虑,时常有些惊人之举。尽管已50岁,但是吃得多,喝得多;他还收集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应付晕船病的偏方和处方。不过对这些药方的功效他自己一点也不相信。他会说出许许多多宽慰人的话,他对旅客中的病人极其体贴入微,甚至连外星上的病人在呕吐之后也会冲他微笑。
“这个没什么关系……”医生说,“当你感到船上升时呼气,感到下降时吸气……到了陆地你的病就好了……将来你的身体会非常健康,会少得很多病!……最好去维希和乌利雅吉①洗3个月温泉。”
①法国南方两个小城镇,以温泉著称。——译者注
两个年轻人最先注意到了这个被称作布鲁诺大夫的精力充沛、谈笑风生的小个子。马塞尔·罗南对让·塔高纳说:
“这个滑稽可笑的大夫大概没有救死扶伤的本事!”
“但是至少能治一下死不了人的病!”让·塔高纳说。
至于那位尤斯塔什·奥利安达尔先生,还未出现在甲板上。他的胃里是不是正在翻腾?或者用海员的话说,他是否正在清理肚子里的“家底”?这些不幸的人“家底”颇丰,不过不会压在箱子底下。
事实不是这样。这位名字有点艺术性的先生没有病。他在海上从来没有病过,今后也永远不会病。他从后甲板前厅走进餐厅后,来到餐桌最好的一端,坐在选好的座位上,直至饭后甜点端上来前是不会离开的。难道谁还来同他争夺这个优先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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