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车吗?”
“不是的,告诉你,吉武先生不是那种俗气的人。他还在不知什么媒体上写散文呢。他说,世界上有些国家能对其他国家骄傲地提供许多好东西,日本的汽车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啊,他说他只开国产车。”
第一次见到吉武本人,在守看来,他比到目前为止刊登在杂志上的相片中所看到更年轻、更健康。打高尔夫球晒黑的皮肤显得肤色很均匀,和他所穿的衬衫、西装的色调很搭配。
浅野一家都知道,吉武因为做了目击证人,使得他的立场变得很麻烦,而揶揄这件事的人也很多。尤其当大造介绍“我女儿真纪、儿子守”的时候,真纪和守都不知该做些什么表情,不知所措的样子无所遁形。
然而,吉武本人对那件事看起来完全不介意的样子。
“做什么菜好呢?如果不合口味怎么办?”对以子烦恼地拿出的家庭菜,吉武赞不绝口;为大造就职高兴;为了配合真纪的主导欲,从海外出差的插曲聊到室内装潢的流行动向,连最新的时装界趋势都谈到了,丰富的话题无止尽。
他提到第一次在英国苏富比拍卖会上喊价到手的,那支清朝末期慈禧太后在紫禁城所珍爱的长而美的烟管,真纪听得出神,忍不住探出身子。自从大造发生车祸以来,第一次看她如此快乐。
“慈禧太后,就是那个非常奢华的皇太后吧?”
“是这么传说的。从某种角度来看,也许可以说是她毁灭了清朝。听说她拥有两千套衣服呢。大小姐,你看过《末代皇帝》那部电影吗?”
“嗯,看过,很棒。”
虽然看过,不过在超过两小时冗长的上映时间里,她一半是打瞌睡度过的。一起去看的守记得很清楚,不过,他没说话。
看着愉快地侃侃而谈的吉武,守总觉得以前不知在哪里见过他,在哪里?
守装作上厕所,去看看停在门口前吉武的车以后,终于想起来了,银灰色的车身!
潜入营野洋子房间那晚,那部车曾停在事发现场的十字路口。
吉武回家时,在玄关处便要浅野一家人留步,于是双方就在门口道别。大造他们回房间以后,守悄悄地走到外面。
吉武正把手伸进口袋找车钥匙,再如何精明干练的企业家也和一般开车的人一样。
吉武注意到守了,说道:
“啊,打搅到这么晚很抱歉,我忘了什么东西吗?”他脸上浮现没有任何缺点的职业性微笑。
“我可以问你一个奇怪的问题吗?”
“什么事?”
“吉武先生,这部车曾停在事发现场的十字路口吧。在发生车祸那一个周日,凌晨两点或雨点半。”
吉武动也不动地注视着守。不久,那双眼睛和缓了,眼尾刻着笑纹。
“败给你了,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了。因为我有半夜慢跑的习惯,而且发生车祸以后,我心里总还是惦记着,所以会跑到现场附近去。”
“喔,是这么回事呀。”
“还有,那香烟也是,好味道呢。虽然有点强烈。”
吉武轻轻地笑着说:“以后,要采取隐密行动的时候可要小心喔。”
紫色的烟雾真美。
“我想向您致谢,”守说了:“有那么多的……隐情,您还出面作证。”
“有部份媒体报导得相当耸动,你知道的吧。那太夸张了!如果是我个人的事,你倒不用担心。我既不会离婚,也不会辞去副总经理的职位。尽管我是入赘女婿,但我并非完全没有能力,不过世上的人却这么看我。透过这次的经历,我很清楚,所以我会更努力,我必须更大力宣传因为有我在,才有现在的新日本商事,我的干劲被激出来了。”
看到那开朗的脸,守放心了。吉武藏起笑意,继续说:
“与其说这些,我才该向你和你姊姊道歉呢。对于我跑掉了的这件事,一直到后来出面,花了太长的时间,我很旁徨呢。原以为,再等等,说不定会有其他目击者出现……真是个不争气的男人。”
“不过,结果还是出面了。”
“这是应该的。”
说完后,吉武现出担心的表情说:“最近,你瘦了一点吧?”
守吃了一惊,问道:“您说我吗?”
“嗯。刚才被你吓了一跳,这次,该我吓你了。出面以前,我曾到这附近来过,我想在去警察局以前,先跟浅野先生的家人见个面说说话。结果,没这么做就回家了。那时候,我曾看到你。”
守搜寻着记忆问:
“还是开这辆车?”
“是啊。”
守想起来了,说道:
“您停在堤防下面?”
吉武点头说:“你在慢跑。和那时比,脸瘦了。”
“是吗?”
守心想,也许是。从“那个人”出现以后,心情就没轻松过。
吉武说得很慢:“这次的事是很不幸的。不过,因为这样能和你们相识,我很高兴。我们夫妇没有孩子。”
吉武微笑了,是发自内心的温暖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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