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在闪着亮光的泡沫中把头探上来,然后是他的背,接着开始向后滑去,像排水沟里的甲虫那么快。没两秒钟你就再也看不见他了,除了又泛起泡沫的水花,什么都没有了。可怜的家伙,我看他真是够倒霉的。”
胡佛的话语突然停住了。
他又一次轻拍胸口,慢慢调匀喘息。他开始对事情感到遗憾起来。不过看起来他仍然有点忘乎所以,正陶醉于成为整件事的见证人的事实当中。
在胡佛讲述的过程中,H.M.沉闷地一言不发,仿佛在深思着什么。他的嘴角往下耷拉,透过那副挂在大鼻子上的眼镜注视着胡佛。他摘下了他的帽子,这让他看上去更像人样。他抽了抽鼻子,然后用双拳捂着屁股,以一种令人吃惊的温和注视着他的同伴们。
“嗯,”他低声说,“看上去就好像我们又亲眼经历了遍。你能看见那个开枪的人吗?如果你再见到他,你能认出他来吗?”
“哦,老弟,老弟!不要奢望有奇迹!“
(对H.M.来说,被称为“老弟”可是全新的经历,他的嘴角又开始往下耸拉。但他还是坚持住了。)
“好吧,那么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我不知道。”
“你说他跑掉了。他向哪个方向跑了呢?向前还是向后?或者通过这扇门往回跑?”
“但愿我能告诉你。我在想那个可怜的家伙。”
通道尽头黑色的门摇了一下,发出砰的巨响。马休斯中校穿着一件亮色的防水衣,从甲板上摸索着走了过来。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朝他们点了点头,然后瞥了一眼B-71的门。
“伯纳就这么走了,”他评论道。
“我们中的又一个,”麦克斯说。
“我想告诉你们一些事,”船长清楚地继续说道,“伯纳向自己开了枪,很不幸。”
胡佛直接跳了起来。
“为了全体船员的利益,” 马休斯中校说,“在我们抵达彼岸之前,事实就是伯纳向自己开了枪。你们明白么?救生艇甲板上的两位目击者看到手枪和他一起掉到水里去了。这家伙可能疯了。他杀了吉阿·贝夫人,然后自杀。再也没有危险了,清楚了吗?”
他停了一下,瞥了一眼四周,这时三副从他身后推门走了进来。
“我的工作,”马休斯中校说,“就是让这艘船安全地抵达港口。我得看着工作完成。但是我不能冒险让整艘船处于惶恐之中。清楚了吗?”
胡佛慢慢地点着头。他黯淡的蓝眼睛转动着,出人意料地透着精明,审视着地板。
“依我看来,”H.M.说道,“我认为你做得很对。乘客怎么样了?”
“乘客们等着被告知真相,”船长说。“事实上,他们怎么都得接受。不管怎么样,我知道他们现在都知道有关吉阿·贝夫人的事儿;我可以告诉你,全体船员也都知道了。不过有一点特别。从今天早上开始,在全体船员中建立起一个特殊的相互关注系统,我下的命令。伯纳掉下船五分钟后,我收到了船上所有相关官员的报告。这艘船上的每一名船员都在各自的岗位上,或者可以提供在枪击时的不在场证明。”
马休斯中校并没有提高嗓门,然而通道上的气氛已经变得像甲板外一样冰冷。
“你们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对吧?如果你们还不明白,那我告诉你们吧。这个杀人狂一定是剩下来的七名乘客之一。或者是我们自己的官员之一,而这种可能,可以坦率地告诉你,我已经把它排除掉了。非常好。”
马休斯中校不带明显感情地抬起他张开的右手,重重地打在B-71门通道的白色墙壁上,门框发出嘎嘎的响声。
“有罪的乘客不能离开。他们中没有人能带着任何东西离开。他们会被询问,他们会被监视,他们会被包围,他们会被折磨,直到我们挖出这个我们所要的人。就是这样。克鲁伊申克先生!”
“先生?”
“去找到事务长,问他能不能到这儿来找我们。亨利·梅里威尔爵士,我得直接询问你。我不是侦探。这不是我的职责所在。你会接手吗?”
H.M.就像一个昏昏欲睡的大块头,背靠在船舱关闭的门上。他从雨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根黑色的烟管,烟斗处根本插不进一支铅笔,然后放到嘴角边。他脸上常有的那种像闻到臭鸡蛋般的不屑表情,此时已经不见了。他吮着烟杆,眯着眼睛透过大眼镜斜斜地向侧面望去。
“年轻人,”他说,“我很荣幸。”
“在我们抵达彼岸之前逮住这个坏蛋?”
“我什么也无法许诺,”H.M.出人意料地说,“我只有疯了的时候才许诺。现在我可没疯。只不过整装待发、摩拳擦掌而已,像你一样。”
“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了么?谁干的?又是为什么?那些该死的指纹是怎么弄上去的?”
“嗯……现在,我什么想法都不会说,”H.M.说道,好像正在字斟句酌。烟斗从嘴的一边换到另一边。“我听了年轻的麦克斯的陈词,那里头倒有一两点让我感到可疑。我很想看看这个叫伯纳的家伙的东西。我想好好看看他的船舱。我们可以去那儿吗,年轻人?船舱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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