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你的身后,”船长点头说道,“你爱找谁当助手都行。悉听尊便。”
H.M.咕哝着转过身。即使在黯淡的光线下,他的秃秃的后脑勺仍然闪闪发亮;脖子皱纹上方的脑壳边缘冒出一小绺灰黑的头发,似乎是理发师给漏剪了。他耸了耸肩,再次咕哝起来,然后打开了门。
13
B-71舱里的顶灯大放光芒,带着真正的法兰西派头。伯纳上尉在船上最小的单人舱里订了其中的一间。
客舱是窄窄的长方形,舱门在较窄的一头。从外面看进去就是个漆着白漆的小房间。铺位靠着左边的墙,铺位很长,床头顶着墙,墙正对着门。对着门的墙边有块地方用来放梳妆台和洗漱盆。右面的墙上有个较深的凹槽,尽头是一扇封住的舷窗。门的右边是玻璃门的衣柜。房间里有一把椅子。
客舱只容得下H.M.一个人,其他人于是便呆在外面。H.M.磕磕绊绊地走了进去,眼中冒着火气。他在客舱里看着看着,越发显得不满起来。
墙钉上挂着一件羊毛睡袍,睡袍下面摆着一双拖鞋。救生衣、防毒面具盒还有毯子都整齐地叠放在椅子上。H.M.仔细检查着这些物品,接着他把注意力转向了梳妆台。
梳妆台上立着一个折叠式的旅行相架,里面放了两张照片,一张是一位上了年纪的法国军人,长着两撇威风凛凛的翘胡子,另一张是个看上去脾气很好的中年女子——两人可能伯纳的双亲。这两张照片使这间死人的客舱有了一丝亲切的家的感觉。梳子、刷子和剪刀整整齐齐地摆成一线。还有一罐Kleen-O的鞋油,用来擦拭靴子上的铜扣。衣帽刷跟鞋刷挂在洗漱盆旁边的挂钩上,洗漱盆架子上排列着刮脸用具、牙刷和牙粉。
H.M.拉开了梳妆台抽屉,又朝舷窗的凹壁处张望了一下。接着他费劲地跪下,把手伸进铺位底下扒拉,拖出来一只扁平的客舱箱。里面除了几条脏内裤外,空无一物。
H.M.把箱子推了回去,然后打开衣柜的门。
他在里面找到了一件备用的制服,制服的肩章上有表明上尉身份的三道金色的条杠,两套西装便服,衣架上挂着的几条领带,一双备用的及膝长靴以及两双皮鞋。H.M.调整了眼镜,显然什么也看不到,他仔细查看制服的袖子。最后,H.M.伸手到柜顶探摸,但一无所获。
“哦,我的眼睛!”他嘟囔道。
整个过程中他都叼着空烟斗,每过一分钟表情就更显阴郁一点。
“到底是什么呀?”麦克斯在门口问道。“你在找什么?”
H.M.坐在铺位的边沿。
三副跟在事务长身后来了。马休斯中校压低声音给了他们两个一些指令,然后就脱身去做自己的工作了。头儿不在了,对此事倍感兴趣的三副斗胆跟事务长说起了悄悄话。
“瞧着像喝醉了,”他说。
“我在思考问题,该死的,”H.M.说,怒冲冲地睁开一只眼睛。“我思考问题时就这样。现在,让我想想。”
他重又费力地站起来,再一次动手查看梳妆台。从顶层抽屉里一叠整整齐齐的衬衫跟袜子上头,他取出一个小纸板盒。他把盒子里的东西都抖落到了铺位上,包括五枚木柄的橡皮图章和一盒印泥。
“你们这两条警犬,”H.M.不依不饶地说,同时向三副和事务长恶狠狠地挥舞着一枚橡皮图章,“你们昨天晚上在这儿吧。嗯?你们是来取伯纳上尉的指纹印的?”
“是的,先生,”三副承认道,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而伯纳上尉正坐在这里(我听说)摆弄一堆橡皮图章跟一盒印油?”
“是的,先生。”
“就是这些图章吗?”
三副小心翼翼地踏进客舱。他挑了两三枚图章翻过来看看。“不管怎么说,看上去像是原来的图章。我当时没细看。”
“当你最后让他明白你是想要他的指纹时,他提出在这盒印油上按拇指印给你。也就是说,他开始是想这样。但你在他这么做之前阻止了他,并用你自己的墨轮提取了他的指纹。是不是这样?嗯?”
三副点点头。
“是这样的,先生。”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一个新的声音插了进来,饶有兴趣的样子。
是胡佛的声音,大伙儿把他给忘了。他一直站在后面,时而对自己的冒险经历陷入沉思,时而又迷惑地凝视着客舱。橡皮图章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信步走进客舱,使得里面愈发拥挤。他一枚接一枚地拿起图章,以行家的姿态仔细研究这些图章。那派头显得十分内行,像是要宣布一个权威的意见,以致于大家都默不作声。
“是我刻的图章,”他解释道。“胡佛图章店,布拉麦德,布里斯托尔(译注:布拉麦德(Broad Mead),布里斯托尔著名的购物中心)。”
在他打开印油预备盖下其中一枚图章之前,这个结论似乎是叫人欣慰的。然而他停了下来,这盒印油引起了他的兴趣,而非图章。他仔细查看印油,用手指触碰印油,并将它举到与自己视线水平的地方。他五官平淡的脸上悄悄现出一种惊奇的神情。
“奇怪,”他说。“这可怜的家伙肯定是傻了!嗯,他的东西里有没有一瓶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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