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一哆嗦,鼻涕眼泪齐下,糨糊般涂了一脸,颤声问:“哪里来的砒霜?”
“毒虞候时,剩了一半。”庆奴坦然地说:“没曾想今日用上,全下酒里了。”
“婊子!”周三猛然掀翻桌子,跨过来,按倒庆奴,双手掐住庆奴脖颈。庆奴拼命用手扒拉周三双臂,无论如何也扒不开,周三用尽全身力气往死里掐,庆奴粉红舌头伸出来,由白变为乌青,哑着一丝微弱声音喊:“把我放了……”
须臾,庆奴不再动弹。周三松开手,全身力气像水一样流得精光,瘫倒在地,觉得胃里反应剧烈起来,活生生疼死,不堪忍受,弗如从客栈高楼跳下,死个痛快。如此一想,周三一步一步慢慢爬向窗口,立起身子,闭上眼睛,跃身跳出,一头扎下去,呼啸生风,犹如一口袋土豆重重摔在街市上,脑浆迸裂,鲜血淌出,就像打翻了一碗豆腐脑以及红油碟子。
翌日,客店掌柜报了衙门。镇江府主带了人来勘察现场,搜寻死尸遗物,在庆奴所穿衣服的怀揣里,发现折封完好的半包砒霜。周三确系坠楼身亡,经验,全身并无中毒迹象。
府主查来查去,也没查出真正死因,只道是二人为情所困,起了争端,一个掐死另一个,然后畏罪自杀,跳楼身亡。
世间又有谁人相信,这一段连环灾祸,起因却是杀害了一条金鳗。计安既知金鳗乃精灵异物,便不该带回家中,以至害其性命,全家遭秧,又连累周三、戚青、佛朗、张虞候一干人等。老人言:“大凡物之异常者,便不可加害。”搁现在,这话也受用,乱吃野生动物,肆意砍伐树木,严重破坏生态,非典、雪灾、地球变暖,一幕一幕,无不是自身造孽,祸及子孙万代。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恩怨轮回报。明朝永乐年间,有一段《罗衫恩怨录》,说的就是善恶轮回报。
第十六卷 罗衫恩怨录·善恶轮回报
【1】
看一个人的底牌,当看他身边的朋友。明朝永乐年间仪真县,有个船商徐能,住当地五坝街上,有一条大客船,竖的是山东王尚书府的水牌,运货载客,南来北往,生意兴旺。
徐能生来浓眉大眼,一副国产片正面人物形象,客人坐他的船都放心。全然忘了船上还有一班水手——外号梅鼻涕、黎泼皮、范蝈蝈、杨卵子等,个个歪瓜裂枣,屁股比脸中看,生痔疮算破相,如今去医院得挂五官科的号。
晚间,每每当船行至僻静处,徐能指使这帮兄弟,把客人谋害,劫取财物。周而复始,干了十余年,饱食暖衣,日子惬意。
徐能仪真县人,怎揽到山东王尚书府的船只?事情缘于多年前,王尚书初到南京为官,路过扬州时,娶了一房小老婆,不方便带到南京,就在仪真县买下一所宅子,把小老婆及其父母,都安顿在仪真县。王尚书每年来几回,路途遥远很是不便,就买下一条大船,雇佣徐能来开,平常船只空闲,徐能打着王尚书府的旗号,做自己的生意,旁人皆不生疑,从未败露,徐能一年比一年嚣张。
这一年,春暖花开,徐能召集手下兄弟喝酒聚会,说一年之计在于春,千红万红不如开门红。打起精神,干票大的,再创辉煌业绩。
梅鼻涕、黎泼皮等人情绪高涨,齐声响应,听老大的,众人划浆开大船,团结一心火焰高。心动就行动,吃饱喝足,开船到了张家湾,泊船靠岸,坐舱里瞪大眼睛守候,看谁是今年第一个倒霉蛋。
【2】
人这辈子,就是在好运与霉运之间来回扑腾。金榜提名后保不齐就一脚踏空掉井底。直隶涿州有两个兄弟,哥哥叫苏云、弟弟叫苏雨,自幼丧父。凭父亲留下家业财产,母亲张氏把两个儿子拉扯大。苏云很争气,自小攻书,虽未凿壁偷光,也曾悬梁刺骨,二十四岁参加殿试,中了二甲,选为浙江金华府兰溪县大尹,就是知县。
苏知县回家,住了几个月,选了日子前往兰溪县上任,嘱咐弟弟:“我此去兰溪县,要当一个好官,财产留一半在家,你要好好侍奉母亲。”
老母和兄弟都很舍不得,一时间,母子潸然泪下。
“到得地方,差人传家书来报个平安。”母亲张氏哽咽道。
“一定。”苏知县抬袖拭泪,辞别母亲和弟弟,携夫人郑氏,带上家奴苏胜夫妻二人,同往张家湾,欲走水路去往兰溪县。
苏知县一家人来到张家湾码头,在徐能一伙人眼里,就像狙击手从瞄准镜中窥见猎物。
苏知县吩咐家奴苏胜前去找船,苏胜拿了定钱去。客船中的梅鼻涕惯于吹嘘拉客,迎着苏胜前来,亲热拉住,一听苏胜说,是前往兰溪县上任的知县来租船,当即给了苏胜十两银子。
按规矩,跑水路贩运,不论运货载人,都得满满当当,方才开船,若是载一位官员,借他的名号,可免一路的税课。因而,不但只载官员一人,而且还要孝敬官员银钱,这钱当时叫做:坐舱钱。
苏胜接过银子,看看梅鼻涕长相,四白眼,绞花眉,朝天鼻、薄嘴皮,尖下巴,颧骨突出,脸颊瘦削无肉。感觉此人不善,一时犹豫。梅鼻涕赶忙又掏出五两银子,塞给苏胜,说:“这年头,都不容易,大哥成全我等这单生买卖,待到了地方,另有酬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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