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高悬_罗杰【完结】(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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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府吩咐停手,转而问贺、朱二位商人,当日可曾看清买画眉之人?

  “当日,李吉花一两二钱银子,在张公手里,买下那只画眉,是我等亲眼所见。”老贺颇有底气地说:“张公否认,那画眉又从哪里来的?”

  知府再审张公,张公仍是抵赖。

  “放肆!”知府焦灼地一拍堂木:“你这贼人,为何不看本官,单盯旁边的虎头木牌?”

  “大人我一直看着您呢。”张公恳切道。

  “小事你也说谎。”知府不信,恼怒道:“何况杀人大案,你定有隐瞒,今若不说实话,夹棍上来,夹到你肯说为止!”

  张公这才慌乱,哆哆嗦嗦,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道出实情——

  那日,沈秀提着个金漆鸟笼,画眉笼里关着,外面绿纱罩儿遮着,甚是精致。

  时值春日,花红柳绿,沈秀大摇大摆,一路溜达,不觉中,晃悠进柳树林,林中雾霭缭绕,若有似无的啁啾鸟鸣,忽远忽近,有一些露水滴在头上,湿漉漉,冰凉清新。沈秀心情爽朗,打算将画眉挂在柳树上,坐下歇息片刻,刚一伸手,忽觉小腹疼痛,由上自下,滚滚而来,难以遏制,额头汗珠像烫伤后的水泡,不断冒出,一时撑不住,躺倒在地,昏死过去。

  别人不知道,小沈清楚,自个儿打小就有一个病。此病,古时叫“主心混沌”,现代叫“小肠疝气”。每每发作,疼痛之极。今日发病,却在柳树林中,四周空寂,无人知晓,无人相帮,足足一个时辰,小沈昏迷不醒。

  事有凑巧,箍桶匠张公早上去褚家祠堂干活,欲抄近道,穿过柳树林回家。进了树林,远远看见一个人倒在一株柳树旁,疾步近前,撂下担子,蹲下摸沈秀,却摸到旁边的鸟笼,单手提起,扯去绿纱罩儿,见里面关着一只画眉,两只斜眼一亮,分别呈左右四十五度角迸射出发财的光芒。

  “这鸟儿,少说也值个二、两银子。”张公舔着嘴唇,贪婪地想,提着鸟笼,转身就走。

  沈秀早不醒晚不醒,有人夺鸟,便苏醒过来,伸手从后面一把拽住张公,骂道:“老王八,偷我画眉,要去哪里?”

  张公一机灵,回过头来,捏住小沈的手,轻蔑地说:“就你这小细胳膊小细腿儿的,还骂我王八,拿了你的鸟又怎么样,拿了就拿了。”

  “你敢!”小沈挣扎起身,威慑道:“若不放下,我与你拼命!”

  “拼你娘!”张公一脚瞪向小沈,小沈扯开喉咙呼叫,音量高达上百分贝,张公慌张,恐有人听到,顺手从桶里取出一把干活时使的弯刀,把人按住,刀架小沈硬挺的脖子上,凶悍道:“再叫结果了你。”

  “啊——”

  弯刀时常打磨,十分锋利,张公使得习惯,下手又快又猛,小沈没感觉痛就一命归西。

  张公手里拿着刀,见血由小沈脖颈汹涌喷出,人也木了。少顷,醒过味来,感觉害怕,左右张望,不见有人,思忖一下,索性将小沈脑袋割下,拎着在树林里兜圈,寻到一株空心杨柳,将人头丢进去,转身回来,把刀放回桶里,把鸟笼挂在担子上,挑起就跑,一溜烟,出了树林,穿街过巷,来到武林门外。心里发虚,为只鸟儿,几两银子,害条性命,算起来也不值当的,只怨自己,瞬间头脑发热,血脉膨胀,利令智昏。

  张公越琢磨越后怕,担子上的鸟儿,明明只有几两肉,张公肩膀却似受力千斤。

  “得赶紧将鸟儿脱手。”张公想:“留得愈久,危险愈大。”

  如此想着,恰走到兴隆客栈,碰上李吉。

  李吉见张公担子上,挂个鸟笼,倒很主动,问是何物。张公说是画眉。

  李吉接过来看,笼中画眉,毛色鲜艳,羽翼丰满,一挑逗,叫声也脆,知是好鸟,有心买下。哪里知道,张公本人不是什么好鸟。

  “一两银子。”李吉问张公:“卖么?”

  “货卖爱家,本不当还价。”张公说:“可也太少了点儿。”

  “一两二钱,你若肯,就卖与我,不肯便罢了。”

  张公急着脱手,价格虽与预期相差甚远,好歹心里轻快,于是同意,接过银子,看了看,挑担走了。

  李吉很满意,喜洋洋地提着鸟笼,昂首扬脸儿冲客栈二楼的贺、朱二位商人挑眉毛一笑。

  【5】

  知府按张公坦白的交代,遣公差押解张公,一同去往柳树林。事情传得快,街市上的人哄闹起来,尾随着去看。

  到了柳树林,经张公指认,找到一株粗壮的空心柳树,公差将树锯倒,果见一颗人头藏在里面,四周一片惊呼,很多人当晚失眠。

  公差带着人头,押着张公,回禀知府。知府又派人拘沈昱到堂,令其辨认头颅。

  小沈人头藏在树中,未经水泡,虽时隔已久,有些腐烂,大致面目却仍清楚。沈昱接过头,仔细一看,认出是儿子的头,当即昏厥,半晌才醒。

  “你可看清了,果然是你儿子的头?”知府问沈昱。

  “看清了。”沈昱含泪答:“是我儿的头。”

  知府一听,火冒三丈,拍案问道:“当日黄大保、黄小保,拿了人头到县衙,你认做是你儿的,今又说此头才是,到底哪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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