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临安府衙门接到报案,府主亲率公差、衙役、仵作一干人等,赶赴计家,查勘凶案现场。计家二楼卧房床上,躺着两具死尸,经邻人指认,男尸乃计安,女尸则是计安老婆。二人脖颈均被人利器砍杀,失血而亡。卧房门口,遗落一把血迹斑斑的菜刀。经验,刀口长宽尺寸与死者伤口尺寸吻合,菜刀即是凶器无疑。再查房内,大小箱柜皆被撬开、翻动,衣裳、布头等什物,零乱散落在地,床边还搁了只大箱笼,从地面残留的一条痕迹看,箱笼原是藏在床底,被人拖出。箱笼里空无一物,只有一只小匣子,匣子里面也是空的,许是银子或值钱物品被凶手窃走。
府主初步断定,这是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件,却有一个疑点,计家窗户、门锁完好,即使是抢劫杀人,也定是与计家相熟之人作案。
如此一想,府主唤计家邻里来问话,计家可有仇人?
众邻人异口同声,一致推出戚青。说这忤逆之徒,原是计家女婿,曾与其妻庆奴不合,殴打过丈人计安,计家恼怒,继而夺休,将之赶出家门。这厮不服,酒后常来寻衅打闹,屡次扬言要杀计安全家。这厮又无正当营生,整天介游手好闲,蹭吃蹭喝,手头随时缺钱,定是他闯入室内,杀害计家二老,抢劫钱财。
众口烁金,府主心中有了数,派差人拿了绳锁,将戚青捉回府衙。转而又问众人,计家女儿庆奴哪里去了?众人说计家怕戚青前来闹事,早将女儿远嫁到高邮军去了。
府主沉吟点头,缄默无语,率人回到府衙,准备升堂问案。
公差将戚青押到府衙过堂,戚青百般辩解。而左邻右舍证人不少,都指认戚青打骂、威胁过计安。戚青理亏,无法抵赖,府主再问他昨夜在何处,戚青说独自在家喝酒,无人证明。府主料定戚青就是凶手,大动刑具,逼其招供,戚青熬不过,只得认罪画押。
府主很感慨:“戚青啊戚青,你与计家,也算亲戚,虽被夺休,也不该下此毒手,杀人害命,此罪大恶极,本官留你不得!”
公案断下。不久,戚青被押赴市曹处斩,刀过时一点清风,尸倒处满街流血。
此时,已是深秋,终日细雨绵绵,庆奴在镇江府酒铺、客店唱曲儿,换些银钱。遇到浮浪子弟,摸一把捏一把,赏几个小费,庆奴也不抗拒,道个万福,继续卖艺。
这一日,从临安城来了一个男子,神情萎靡,行至一家酒楼,店招上写:“酿成春夏秋冬酒,醉倒东西南北人”。男人抬头看了看,迈步进店,点些酒菜充饥。酒保端来酒菜,男子自斟自饮,喝过两盏,听得旁边有女子卖唱,声音很熟,转头细瞧,女子也看到他,四目相对,两人都惊了。
“庆奴,你如何在这里?”男子站起身,拉住卖唱女子问。
庆奴惊、喜、悲、羞,百感交集,认出面前男子,竟是阔别已久的昔日情郎周三。
俩人想对而座,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周三叫酒保再上些酒,对饮几盏,周三问庆奴:“听说你跟一位主簿,远嫁到高邮军去了,却如何流落店中卖唱?”
庆奴一言难尽,一面流泪,一面诉苦,说如今只因杀了人,只能与张虞候,栖身于此,张虞候又患了病,没有办法,自己卖唱为生。说罢,抹着眼泪问周三:“你怎知我远嫁?去过我家?”
周三愣了一下,点点头。
“我爹娘可好?”庆奴问。
“还好。”周三低头喝酒,并不多言,心想事情若讲出来,得把庆奴吓死。
【5】
从计家出逃后,周三四处找营生,也没找到。无奈之下便去投奔亲戚,亲戚却搬了家,也没寻见。盘缠用尽,一路窘困,夏天衣裳穿到秋天,又破又脏,眼看一日比一日凉,走投无路,只得返回临安,行至计家,已是夜半三更,周三在计家门前转悠了几圈,饿得实在不行,厚着脸上前敲门。
计安披着单衣在门里问:“谁?”
门外没人答腔,又敲两下。
门翕开一条缝,计安向外观瞧,门外站着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周三。此情此景,犹如昨日一幕,计安忽然动了恻隐之心,把门打开,放周三进来。
周三跪地便拜,边认错边抽自己,说自己一时莽撞,坏了庆奴身子,此番已知罪孽,愿在计家当牛做马,绝无二话,恳请收留。
这副模样,的确可怜。计安瞧着周三,鼻子也酸,想想戚青,想想女儿,又念起往日周三的勤劳,连声叹息,弄些饭菜,给周三吃了,安排周三在柴房睡下。周三问起庆奴可好,计安埋怨道:“都是你这厮干的好事,我将女儿嫁给戚青,当晚未见红,一家人受那戚青羞辱,只得夺休,无奈之下,又将小女转嫁高邮军李主簿,如今天各一方,不得团聚。”
周三又愧又悲,说不出话,躺在黑咕隆咚的柴房里,想起往日与庆奴在此处疯娱乐的景象,不由对计安夫妇生出了分怨恨。睡也睡不着,索性坐起身来,下床穿鞋,欲到庆奴房中看看,以解思念。
上了二楼,路过计安夫妇卧房,周三听见房内老两口窃窃私语,计安老婆说:“赏他一顿饭,也就够了,留他不得。”
“他能干活。”计安说:“有他在,也不怕那戚青来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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