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话很难说。大小姐朋友很多,但是他们尽可以堂堂皇皇地出进,用不着私密。况且大小姐本来睡在二楼上,如果你疑心伊——伊约什么人到——唔——先生,这是我的空想——到伊的房里去,那也不太方便,绝不会。”老头儿的声音减低到几乎听不见,同时他不断摸摸他的一颊,仿佛他还防吃耳刮子。
霍桑又问道:“那么你这个空想事实上可也会有?”
老许向他的两个同伴瞧一瞧,摇头道:“先生,我不知道。大小姐现在虽然已经死了,我也不敢乱说。”他的手又在面颊上抚摸着。
霍桑又问:“那么你的意思可是说,房间如果在楼下,进出的人就方便些,你的空想也许可以成事实吗?”
老许有疑滞地答道:“先生,这个——这个我也不能说——不过你知道,楼下房间一直是二小姐睡的,昨夜里才调换。二小姐很规矩,没有一个男朋友上过门。你如果说二小姐,我连这空想也不敢有。”
十三、一箭双雕
侦探学确是一种综合性的学科。它不但需要现代的科学知识,像应用心理、变态心理、犯罪学和有关侦探查罪案的生理学之类,就是问供的技巧也不能不有专门的修养和深切的研究。眼前就是一个例子:这老仆虽有顾忌,不肯率真地供述,可是在我的老朋友巧妙的诘问下,他终于吐露出如下两个要点:第一,玲玲的行为是含有浪漫性的。老许的所谓“空想”只是一种饰词,但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承认是事实。因为他说他对于俐俐,连“空想”也不敢有。这就可以反证他对于玲玲,实际上不只是“空想”!第二,他因着辩证,无意中可告诉我们俐俐的品性。要是正面查究,那答语的真实性也许还不能轻易地决定。
霍桑对于这老仆的问话,到这里暂时搁一搁。他满意地靠着长椅的背,让银林接替下去。银林所注意的是纪璋和玲玲、俐俐之间的关系。老许的答语和那扬州厨娘所说的大同小异。
玲玲起初的确对纪璋有好感,外面买了小吃东西回来,总要送到三层楼去;有时候吃过了夜饭,伊会拉纪璋去看电影。起先纪璋还接受,后来渐渐地疏远,连送东西给他,他也不受。
纪璋对于俐俐,情形恰正相反。他们起初是很淡漠的,后来却一天天接近,不时在楼下书房中唧唧哝哝的谈话。俐俐好像是特别爱好月亮。在月夜,伊回房特别迟,常常在后园中徘徊。纪璋一看见,总会跟到后园里去。
老许说:“他们这样子接近,总是避开大小姐的。大小姐不在家,他们才搅在一起了,要不然,他们就不这样子。”
“可是有一次他们在棕树底谈,却给大小姐看见了,是不是?”霍桑又提一句,显然要证实大荣的话。
老许应道:“是。那是上礼拜——礼拜五或是礼拜六,我记不清楚了。时间是夜间十一点光景,月亮很好,大小姐忽然从外面回来,一看见岑医生和二小姐坐在树底下的一块青石上,就将二小姐叫进书房里去。”
“唔,怎么样?”
“大小姐高声大骂,骂二小姐不要脸。”
“二小姐呢?”
“二小姐只有哭。”
“没有反抗?”
“反抗,嘿嘿,二小姐怎么敢?”
老许吐吐舌头,又摇摇头。霍桑点点头,把目光垂落了。一会儿他又仰面发问:
“当时岑医生怎样?”
“岑医生也跟着进去劝解。”
“只是劝解?没有吵起来?”
“没有。大小姐听了岑医生的话,火好像就退了,没有吵。”
我记得大荣说过,因为这一回事,纪璋和玲玲曾破口大骂,至少打起来。现在证明了那是他的夸张,揣他的用意,无非企图加强他的指控的理由。
霍桑又问道:“你可曾听到那时候岑医生说些什么话?”
老许摇摇头:“没有。我在外面当然不便跟进来听。金生和翠喜都在屋子里,他们也不敢进书房,没有听出什么。”
“后来你把这回事告诉了大荣?”
“是。不过不是我要告诉他。下一天我在问金生,上夜里他听到岑医生和大小姐说什么。大少爷恰巧走出去,给他听到了,就拉住我问。”
金生的供述比较缺乏重要性。主问的仍是银林。他只补充些玲玲的专权和大荣和顾太太之间的摩擦。他又说顾太太和伊的名义上的两个女儿都没有好感,比较地还是俐俐好一些,因为她们间没有公开的冲突。
我们从各方面所得到的情报,得到一个一致的结论:就是这个畸形家庭中的每一员之间,彼此是独立的敌对的,没有情谊,没有好感,更谈不到融融恰恰的空气。家庭中失却了和谐空气,魔鬼就会溜进来,形成一个地狱。眼前这一个,就可算是一个变相的地狱。至于那些仆人们,他们对于有主人资格的人,没有一个有好感,不过俐俐是例外。伊好像是个无足轻重的人,所以仆人们对伊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感。纪璋不是主人,和这几个仆人都没有利害关系。所以金生也没有说他的坏话。
三个仆人被遣出客室之后,汪银林建议。把搜集的事实作出一次分析,以便查明这案中的主凶。可是这建议没有即付诸实施,原因是来了一个意外的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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