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道:“从这东西上可以知道一些昨晚毛狮子逃监的情形。他起先得到了张老和授
给他的镪水等物,便着手毁镣。等到发火以后,狱中的法答们从囚室中将他领出。那时候
他的脚镣的一节早已断去,不过当时法警们没有觉察。后来,他趁着众人纷乱的当儿,便
悄悄地从囚群中逃出,藏匿在什么阴暗的地方。直等到黄先生的汽车进去,或是等巡逻们
出外追赶的机缘,监门开着,他才混出监去。”
“你料他是从监门里出去的?”黄大麟又有些发急。
“是。我知道毛狮子的性情很猛骜,气力像蛮牛,可是他究竟还缺少鹰鹤般的翅翼。
除了门,他还不能飞出去。”
黄大麟呐呐地道:“虽然,那围墙的东角——”我插口道:“我知道的。我起初也曾
疑及。但那里虽在修茸,墙的本身并没坍陷。我又曾在墙外仔细察验过,没有人上下的迹
象。我敢说他决不是从墙上逃出去的。”
黄大麟赔着强笑道:“这样说,他——他一定是乘人不备的当儿混出去的。”他还是
一贯的卸责作风。
霍桑继续道:“他出监以后,谅必外面有接引的人,因此才把别一节镣环挫断。至于
他还将这副断镣丢进许巧林家里去,是否别有用意,我还想不出。”
黄大磷问道:“霍先生,什么用意?可是说毛狮子要陷害许巧林?但许巧林是一个安
分良民,和毛狮子没有往来,似乎不会有什么怨嫌吧?”
霍桑不答,低着头沉思。
我说:“这问题姑且别论。但因这一着,可以证明昨夜十二点钟左右毛狮子还在上海,
此刻虽然已不在新华旅馆,但照情势瞧,却还没有离去上海。那末严九成的那封恫吓信,
果真是毛狮子本人投发的了。”
殷厅长道:“我原说没有这样敢冒名顶替的愚人。霍先生,包先生,这件事,总要请
两位襄助一臂。如果能够把这匪首擒住,不但兄弟对于严绅的责任可卸,就是大麟的处分
也可以轻减些。”
顺水推舟,也是黄大磷的技能之一。他在旁边怂恿着,又给我们戴了几顶高帽:“霍
先生,包先生,你们如果捉住了这个恶匪,不但段厅长跟我感激不尽,你们为上海社会消
灭一个害物,更是功德无量!”
霍桑只自低着头寻思,绝不理会。那通报的听差,又匆匆进来。殷厅长刚才将名片接
过,还没有出接,外面早已闯进一个五十以上白脸的人来。
那人躯干魁梧,戴一副眼镜。头上戴一顶红结的瓜皮小帽,身上穿着宽大暗蓝色的毛
细呢狐皮袍,上面罩一件团花玄缎马褂,举步时又摇摇摆摆,描绘出一个旧社会中的所谓
绅董。殷厅长急急起立招呼,又和我们介绍了一声。我才知他就是接得恫吓信的严九成。
严九成向我们寒喧了几句,便显着焦急的面色,问殷玉臣。
“请问厅长,这件事可已有了办法?究竟我应当将五万元送给他呢?还是让厅长去应
付他?须知这件事关系兄弟的性命!况且此刻已近四点钟了,距离约期,只有六个钟头,
似乎再不能耽搁了吧?”
殷玉臣勉强带着笑容,说:“严先生,请放心。兄弟此刻正和这两位先生商量,想一
个两全的计策。我想严先生早知道两位的赫赫大名。现在霍桑先生已经应允了,那一定可
以有办法。”
他们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在我们俩的身上。
我感到些局促不安。
霍桑仰起头来,很郑重地说:“我有一个办法,刚才已和殷厅长说过。最好请严先生
亲自去一趟,免得匪徒们疑惧规避,反而坏事。但殷厅长的意思,以为太危险,严先生未
必肯去。现在我又想得一个变通的办法,让我和包朗兄乔装着前去。如果赴约的果真是毛
狮子本人,我们就当场动手,把他拿祝万一不然。毛狮于倘派什么代表,他本人并不到场,
我们就不能动手。那时我们一壁将钱如数交付,一壁知照预先埋伏在左近的探员们,俏俏
地尾伺那匪徒的踪迹。只要得到一条线路,再打算把他们一网捕祝”严九成的头旋了几个
圈子,连连击掌道:“这计划再好没有!但两位既然替我冒险,我如果安全无恙,情愿把
这五万元奉敬。
霍桑轻易地笑了一笑:“严先生,你很慷慨。可是我们的工作的对象是群众,工作的
目标是为着社会的安宁。要是为酬报,那末这区区数目似乎还不足买我们的性命!”
空气有些不和谐,严绅士的白脸上泛出些桃色,咬着嘴唇,搓着手,近乎下场不得。
解围的是殷厅长。
他说:“严先生,霍先生是清高不过的,做事只为兴趣,从来不论酬报。现在我们谈
正事。霍先生,你打算怎样入手?”
霍桑才从袋中取出一张上海地图,瞧了一会,便把地图摊在圆桌上,指给他们瞧。
“这就是所说的观音殿,马路通到这里为止。这一段路大概须步行。”霍桑摸出一支
红铅笔来,楼着身子,在地图上划了几个十字。他仰起头来,又道:“我以为这几个地方
都是通观音殿的要道,埋伏的人就应伏匿在这几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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