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住在头等病房九号,在二层楼上。我到了楼上,有一个女护士问明来由,领我到
九号室前,又替我在室门上弹了两声。略停一停,另有一个穿白色制服的女护士开门出来。
我向伊朗了一个躬,就跨进门去,抬头一瞧,看见病榻上面,霍桑正头裹着白纱布,静止
不动地躺着。
他仰起头来,先招呼我:“包朗,请坐。”
我点了点头,就在他的床边坐下。他的精神不见得怎样衰颓,似乎不及报纸上所说的
厉害。我略略宽慰了些。
我问道:“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伤在肋部?”
霍桑不答,忽把他的锐利的目光在我的脸上瞅了一眼。这状态使我十分诧异。因为每
逢破案的时候,霍桑精神奋发,他的眼睛中才会露出这一种电闪般的异光。可是此刻是什
么时候?他不是正受了伤在医院中吗?怎么会有这种异状?我的诧异的历程在时间上不过
一秒中的百分之一。我还没有发第二句话,霍桑忽回过头去,向那靠窗口坐的护士发话。
“周女士,这是我的至友包朗先生。我们要谈几句话,请你暂时到外边去。”
那护士正在做绒线手工,听了霍桑的吩咐,便带了绒线,轻轻地走出去。霍桑目送伊
走出室外,才放低了声浪向我说:“包朗,你把室门的插销闩上。我有紧要的话跟你谈。”
八、密谈
这医院的构筑还是旧式的,病房门上像人家住屋一般地有锁和插销,新式的是没有的。
我将室门关上了,回到床前坐下,怀疑霍桑将有什么严重的谈判。霍桑忽伸出一只手,向
我索取什么的样子。
他说:“包朗,你可曾带纸烟?我已经十六个小时没有烟吸。这是世界上最难受的
事!”
我笑了一笑,便从衣袋里摸出一支纸烟给他,又替他擦火烧着。
霍桑吸了一口,说:“医院中吸烟是不许的。所以别的东西我都可以叫人设法送来,
惟有这烟我不好意思开口。此刻我实在忍耐不住,只得犯一次规了!”
“你现在怎么样?你的肋部可还觉得痛——”霍桑抢着答话:“你问我的身体?我的
体力的能率是充充足足丝毫没有折扣的百分之一百;脑力的敏锐也许到一百二十分以外!
你别多问!”
我兀自向他呆瞧。他的话是真的?还是借此慰藉我?
我瞧瞧他的神色,果真不像不健康的人。但昨天傍晚,我明明看见他中枪出血,神态
也衰颓得不堪,并且此刻他的头上也还裹着绷带。这是什么一回事?
霍桑阻断我的思绪似地说:“包朗,你别胡思乱想。你把昨晚经历的事告诉我。”
“昨夜我空走了一趟,失败了。”
“晤,我早料到八九分了。现在我要知道的,就是昨晚上的详细情形到底怎么样。”
我把昨晚和霍桑别后的情形,怎样往严家去乔装;怎样坐了汽车出发;到了观音殿后,
又怎样和聋子谈话,以及向埋伏的侦探问话,才知并没有可疑的人来往。可是回到严家附
近,毛狮子又怎样开枪;又怎样探头进车窗里来——霍桑闭着眼睛,缓缓呼吸他的纸烟,
听到这里,突然张开眼来。
“慢!当他探头进来的时候,你瞧见当真是毛狮子?”
“是的。我们在五福船上已经看见过毛狮子的真相,满颊浓须,面貌又黑丑可怖。昨
夜我看见的分明是他。”
霍桑点点头,想了一想:
“这样说,这家伙的胆子真不校以后怎么样?”
“他所以探头到车厢中来,原为投那第二次的警告。现在这警告还在我这里。可要我
念给你听?”
霍桑又点点头,听我念完了,忽而直坐起来。他把纸烟取在手中,发出惊奇的呼声。
“什么?我们的埋伏竟被他瞧破了?”
“是埃我也不知道他竟有这样长的耳目。……喂,你这样子别受寒。”
霍桑随手取起一条盖覆的毛毯裹住了他的上半身,低头想了一想,唇角上忽发出一种
笑容,又点了点头。接着他又仰面瞧我。
他道:“包朗,你以为他有什么天眼通吗?不,不。我们应当从实际上着想。现在我
问你,据你的观察,昨夜观音殿里到底有没有匪徒藏匿在里面?”
我摇头道:“我想不会有。我问过埋伏在那里的侦探,据说并没见过任何人往观音殿
去。”
“这也难说。假使那匪徒进去的时候,在警探们到场以前,他们当然就瞧不见。”
“虽然,我会在庙门口高声叫唤。假使毛狮子果在里面,他一定听得。他为什么不出
来见我?”
“也许他起先往观音殿去,本准备和你约会;后来看见侦探们来了,伏在近旁,他未
免有些害怕,才不敢出头露面。”
“那末,你以为我昨夜到观音殿的时候,毛狮子确实在庙里?”
霍桑瞧着我道:“是埃我料他这样。你难道还不赞同?”
我想了一想,摇头道:“是。我并不是强辩,想借此掩饰我的失败。如果像你所说,
事实上却有些矛盾。”
霍桑缓缓吐了一口烟:“矛盾在哪里呢?”
“第一,我的汽车将到庙前的时候,还看见庙门开着。如果先有什么人藏在里面,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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