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不要兑点水?还是就这样喝?”我问他,顺手把一个盛有二百五十克酒精的量杯递给他。
“您自己喝?我看,您还不到喝酒精的时候呢!请顺便给我倒一杯水!”
普阿松大口大口喝着酒精,一下子全喝完了接着又去喝水,他的脸涨得通红,眼里泪花晶莹。他深深地呼了几口气,又走向窗口。
“您问格拉别尔是个什么人吗?哼!这可是个复杂的问题。在我看来,他是一位天才的化学家,而且精通物理学和生物学。据说,这个人只要象我这样看您一眼,”莫里斯用一下就变得暗淡无光的眼神盯着我说,“马上就可以说出;您的指头只要一动,您的血液里氯化钠的浓度如何,您的胃里蛋白酶分泌了多少,由于您对他的恐惧,您的肾上腺素的浓度提高了多少;当他向您提问时,您的内分泌腺起作用的程度如何;当您考虑答案时,您脑的氧化过程加速程度怎样,等等等等。这一切他全知道。格拉别尔把人体的化学反应掌握得滚瓜烂熟。”
“这真有意思。”我说。
喝了酒精之后,他变得目光暗淡,无精打采,缩作了一团。我甚至有点怜悯他。莫里斯变成了一个惘然若失的可怜人。我本想劝他休息,但又想刭酒后吐真言,他会更乐于回答那些一直使我迷惑不解的问题。于是我说:“但是他的这些科学天才对于我现在所进行的工作有什么关系呢?”
“哈哈哈哈!”莫里斯摇摇头笑了,他走到我身边,对着我的耳朵说:“有这样的关系,他也许会跟您开一个可怕的玩笑。哈哈!我猜想,他要……不过……,他,他……我一点也不知道。谁也不知道。说这些傻话干什么?您听见了吗?不用怕。我要回去休息。请您从五种有机物溶液中取出吸收光谱来。不管哪五种都可以,由您酌定好了,我明天要检查……”
说完这些话,普阿松摇摇晃晃、扶着桌子,头重脚轻地走出实验室。我长久地看着他的背影。
第二天,什瓦尔兹宣布《工作条例》:我必须住在实验室,不得轻易离开;每天只能在住室附近散步三次:早晨一小时,中午两小时,傍晚一小时。
这简直是犯人的待遇。每日三餐都是一个阿拉伯人给我送来。他穿着一件带风帽的斗篷,从头到脚裹得严严的。他是一个聋哑人,我有任何问题只能和什瓦尔兹联系解决。什瓦尔兹每日总是按时来看我两次,他总是轻松愉快,和蔼可亲,关心我的健康,还问我给亲友写过信没有。
“您好!梅尔达里先生。”我突然又听见他的声音。
“您好!”我淡淡地答道。
“听说您已全面掌握了光谱分析,是吗?”他友好地问我。
“还……不知道。我还没试验过呢。”
“我很想看看,您是怎么完成溶液的光谱分析的。”
我从抽屉里拿出圆形石英显影盘,走进了标本室,从柜子里顺手拿出了一个小瓶子,往手掌上倒了一点药粉,又把它倒入平底烧瓶,然后打开水管,注入了一点水。溶解后,倒入显影盘。这时什瓦尔兹轻轻地笑着说道:“够了!梅尔达里!很不好啊!不用再往下做了。”
“不是什么还没做吗?”
“我亲爱的化学家!”他仍是那样笑容可掬地说。“您所做过的一切已经注定您的分析是毫无用处的。”
我气愤地看了他一眼。
他若有所恩的拉长了声词。“看来,普阿松是个很蹩脚的教官。”他摸摸下嘴唇。“您想知道,您的分析为什么毫无用处吗?首先,您把试剂倒在手掌上,而您的手并不干净。请不要生气。我是从化学的意义来说您的手不干净。一小点汗渍就会凝结成微小的盐粒,它们和手上的浮尘一起随着试剂进入溶液。其次,您对试剂并没有计量,因而,并不知道用了多少。由于您不知道溶剂的浓度,因此,并不能正确地判出吸收光谱。还有,您直接从水管里放水溶解试剂,从化学角度讲,这水也是脏的。您事先并未冲洗显影平盘。您知道在一分钟之内您做了多少蠢事?”
他又微笑着拍拍我的肩膀。我感到十分羞愧,脸有点发烧。
“没事,刚开始工作。这些总是难免的。不过,您以后可别再这样做了。您的职责非常重大。因为您所做的分析,应当使格拉别尔博士深信不疑。您明白吗?”
“明白。”
“现在让我们正式认识一下,”他继续用那快活的声调说,“我叫什瓦尔兹,弗列里赫·什瓦尔兹,是波恩大学毕业的化学博士。这个实验室归我领导。您就是我的实验员。我希望您能工作得很好。现在,把普阿松交给您的工作做完。但必须做得干净利索。在每一个光谱分析上注明物质名称,容器、溶剂浓度、曝光时间、显影时间。晚上我来检查。再见!”
什瓦尔兹博士笑了笑,随后走了。
他突然又站住说:“顺便告诉您,不准用酒精灌醉普阿松。您也不准喝酒精。如果您想喝酒的话,我们这儿有很甘美的白兰地。随您挑。”
第三章 科学要耐得住岑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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