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秋日的黄昏,西斜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四周看起来异常明亮。化学社团里扎着辫子的女生,在另一头实验桌的那一边打开了水龙头,正在用刷子清洗试管。我并不是社员,只是来闲逛玩玩的而已。自来水在水槽里四散纷飞的水声,感觉上好像到现在都还能够听得见呢。还有刷子‘啾啾’响的声音。而我,像是被那声音蛊惑了一样,拿起放置于桌上木箱内的细长试管。
“在我这边,也有一个水槽。我扭开水龙头,水像丝线一样地流泄出来。我让那条透明的线进入试管,用手指头抵住底部,水马上就满了出来。拿起来一看,发现在试管的尖端,水的表层鼓了起来。只好桌子上的箱子里,有一个——那个应该叫做什么呢?前端像针那样尖尖的,类似锥子的工具。
“我用右手抓起那个工具,从管子边缘,把那个锐利的尖端插进了水的表层下面。一下子就滑进去了,水和表层之间出现了缝隙。像是就那样要把尖端反弹出来似的,细细的针震动着,表层的部分就像豆子一样飞了出去,掉落在漆成灰色的桌面上,圆滚滚的。而且还会抖动摇晃呢。
“我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印象中就在那时候,扎辫子的女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在叫我。我就把管子里的水放掉,走到那个女生那边去。
“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忘了这件事。
“不过,那是在开始做这个生意,拥有了自己的店又过了四、五年之后的事情。深夜过后自己一个人在收拾店面——不是这家店,是之前在中野那边的店啦。那个时候,突然,在脑海中浮现出水的表层的事情来。
“我打算再试一次看看。用调酒杯装满矿泉水,手拿着刀子,从杯缘突出缺口上的小三角形的地方,把刀刃插了进去。
“就像是要把标签剥下来那样,我开始剥除表层。水的薄膜就那样顺势滑到刀刃上,掉落在一旁的碟子里。
“我探头去看调酒杯里已经剥去外皮的水,看起来好像比原本的水还要更清澈透明。
“接着,国中时代虽然是只做到这里为止,但这一回由于生意上的关系,我开始疑惑于这个透明到有点诡异的水,喝起来会是什么味道。
“轻轻地举起杯子,我试着含了一口。
“好像微微地刺着我的舌头。光这样喝,味道太刺激了一点。我就加了威士忌去混合。于是,就很顺口地入喉了。而这就是那种威士忌加水的开端。
“今天端出来给你喝的比较烈的这种,就是表层部分。把表层单独收集起来,就会是那样的味道。之所以会挑选客人,是因为明明都已经这样明显了,不明白的人还是完全分辨不出来这并不是普通的水。真的是很奇怪吧?”
老板“吁”地喘了一口气。
“唉,我本来没有打算要把这些事情说出来的,但是好像在迷迷糊糊中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你觉得很无聊吧?要是给你看看我用刀子时候的样子,可能会比较好吧,但是我怎样也不想要秀给别人看。也就是因为这样,我会想要给懂得那个水的滋味的人喝。所以才会一直持续做到现在呢。”
老板稍微把头一偏,看着我:“你能相信吗?这样的事情。”
真是出乎意料。
“这不是相信或者是不相信的问题吧。”
不假思索的,我像是抗议般脱口而出。然后为了要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我以双手覆盖住脸庞。我明白的,明白有这样的事情。
而且西田先生他,一定也明白的。
踏进玄关,“喀锵”一声把门锁上时,日期已经跨进第二天了。随随便便地把伞往孔雀蓝的伞架上一插。
一打开日光灯的开关,光线便闪烁着扩散开来。在光线完全笼罩住房间和我之前,有好一会儿,我呆呆地坐着。然后,站起身来,开始放水准备泡澡。热水器的声音有点刺耳,放满了半个浴缸后就关掉了。
将衣服连同温暖一并脱下,赤足的脚底板一边感受着塌塌米、地板以及垫子的冰冷,一边踏进白茫茫的浴室。在西式乳白色的浴缸里,有着宛如床铺般的热水。这样一想时,我光着身子回到房间里。桌子上有一把红色把手的小剪刀,我握住了它。
我攀着浴缸的边缘,跪立在垫子上,把打开成十字状的剪刀的一片刀尖往下滑,逼近到冒着水蒸气的水平面。
比起从平底锅中把可丽饼给掀起来,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一旦用刀尖,只是让边缘浮起来之后,就能够用手指头捏起来了。水的表层就照着水面的形状,整片完好无缺地被拿起来了。
把剪刀放在伸手可及的放洗发精的架子上。
我就像是溜进被褥里去那样地滑进浴缸里,拉上薄而透明的帷幕。
那是以身体的形状,仿佛是分别从上和下来覆盖住我。分明是热水却不会热,而且也不冷,我就像那个东西那样包裹着我自己,只是没有刺刺麻麻的感觉。
我,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疑惑》
折原一 作
王诗怡 译
警笛声像空袭警报般、震动着隆冬的夜空。
哔哔剥剥的火花爆裂声传遍了附近的家家户户。人家全跑出屋外,束手无策地紧盯着化为一片火海的二楼木造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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