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雄”一词在象雄语中意为大鹏鸟之地,大鹏鸟是象雄古国的图腾,不光象雄王使用大鹏鸟装饰其王冠左右,便是神祗也是如此,而传说中那位象雄国第一代孤师竟然是骑乘着大鹏鸟出现的,由此可见她的地位尊崇到几乎与神相媲的程度了。
秦麦忍不住插口道:“这样看来所谓孤师倒是很像祖传世袭的国师一类的职位。”
意西沃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起初孤师确实只传教、只问教务,后来因为历代的象雄王对孤师越来越倚重,凡事都要问卦于孤师占卜,孤师的权位便愈发尊崇,不过孤师的担任者必须是女子,绝对不可以由男子来担任,哪怕上一代孤师逝去时还没有女性后人也要等她的后人诞下女儿后再行接任。”
秦麦与唐离相握的手同时紧了紧,这象雄古国的孤师不知道与神女国孤师王族是不是同一支血脉?单从两者继任的方式看起来到是很类似的。
尽管不知道这所谓的女承孤师的传说是真是假,但至少从中可以寻到些端倪:西藏大地尊崇女子的历史由来已久,甚至时至今日在某些偏远的地区还存在着一妻多夫的家庭。
唐离幽幽地叹了口气:“意西沃大叔,这就是有些藏地女子地位高的原因吗?”唐离略略有些惆怅的神情在意西沃看起来似乎是对这古老的传说悠然神往,可秦麦却从这一声叹息中听出了深深的无奈和迷茫。
“象雄被吐蕃灭国后,孤师一脉就断了?”秦麦的问题甫一出口就感觉到唐离的身体在刹那间僵了下。
意西沃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唐离,秦麦心中不禁一惊,他没想到这人的目力竟敏锐到难以想象的程度,居然发现了唐离瞬息的异样。
“象雄被灭后,孤师被吐蕃赞普恭迎入宫,只是后来佛苯两教争斗不休,直到赤松德赞时,扬佛灭苯,苯教便日益凋零,信徒或被迫改改投佛门,或者四散逃逸,独师一脉便再没有了音讯,直到......”
“直到郎达玛灭佛!”秦麦心中一震失声叫道。
意西沃的眉头扬了起来,惊讶地望向秦麦:“想不到你知道的真不少。”
秦麦心里暗暗责怪自己多嘴,嘴上笑着谦虚道:“郎达玛灭佛被刺可是西藏史上的大事件,由此强盛一时的吐蕃王朝土崩瓦解,其实我也是得到了您的启发后猜测到的。”
意西沃轻轻地哦了一声道:“你没猜错,郎达玛时佛教势力已经庞大无比,把持朝政甚至逾越了藏王,郎达玛自然不甘心做个没有权力的王,他的心中便生出了抑佛的念头,孤师的后人也想重振苯教,两者合力之下本想将佛教彻底驱逐,却没想到郎达玛被佛僧刺杀了。”
将意西沃与郝韵两人所讲的传说结合,秦麦便已经有九成九肯定神女国的王族就应该是苯教独师一脉的后人,心中不禁骇然,他万万没有想到唐家的历史竟然如此悠久和显赫。
想来灭佛失败后吐蕃分崩离析,王族后裔各自据地为王,而独师的后人亦在热扎附近建立了神女国。
这个传说更是让唐离激动不已,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双颊浮上兴奋的红晕,秦麦感觉到唐离的失态,连忙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冷静。
唐离回过神立刻察觉到意西沃正用一种很奇怪的复杂眼神盯着自己,心念电转,有些感伤地叹了口气:“没想到独师的后代居然这么执着,这世上的宗教原本都是教人向善,安分守己的,佛教更是以杀生为大戒,可佛苯两教几百年的争斗中该有多少人送了命,连堂堂的藏王都被刺杀了,唉!”唐离这番感慨也是发自真心,说的颇为动情,用来解释她激动的神色倒也恰如其分。
秦麦也被唐离的话触动,点头叹息道:“宗教让人们分裂,信仰让人们团结,斗争一旦上升到政治便会不可避免鲜血淋漓的结局,因为这关系到生死存亡。”
唐离眼睛一亮,喃喃重复道:“宗教让人分裂,信仰让人团结!”
“仔细想一想的确发人深思。”意西沃点头,露出思索的神色。
三个人都各自想着心事,偏殿寂静得让人心慌,窗外时不时呼啸而过的风声听起来有些凄厉,唐离觉得就像是无数亡灵发出不甘的嚎叫,透过窗子看着外面漆黑如墨的夜色,唐离不由得深深地打了个冷战,一股森寒化作无数条阴冷的蛇从心底四散游向了四肢百骸,唐离下意识地朝秦麦的怀里挤了挤,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这唯一温暖的地方了。
秦麦换手握住唐离冰冷的手掌,展臂环住了她的肩头让唐离靠在自己的怀中,虽然不知道她在怕什么,秦麦却能时刻地感受到唐离发自心里的恐惧,这让他很心疼。
唐离感受着自秦麦身体传来的温暖气息心中逐渐安定了下来,幽幽地轻声道:“那独师后人的执著固然令人敬佩,可是她实在太天真了,佛苯二教经过百多年争斗实力此消彼长,佛教已经长成了根深蒂固的庞然大树,又岂是轻易就可以撼动的?”
秦麦点头对唐离的说法表示赞同,许多历史学家对吐蕃末期的那段混乱开端的历史进行研究发现:对于一位弑弟夺位,有着丰富政治斗争经验的藏王来说,郎达玛猝然兴起的大举灭佛实在有些不够稳妥和理智的,他完全可以选择在限制的过程中逐渐削弱的徐而图之的办法,可他为什么毅然选择这样的雷霆手段呢?也算是不大不小的一个谜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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