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提了一个问题:有哪位义工曾和木岛太太发生过冲突?这惟一的问题到目前为止还得不到明确的答案。虽然如此,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能称呼他们老爷爷或老奶奶。
以往我很自然的这样称呼年老的扒手,今后必须谨慎的称呼他们某某先生或太太。
“固定来帮我们理发的义工也让人吃不消。不像专业的美发师,笨手笨脚的,愈剪愈不整齐,结果只好剃得光溜溜的。我本来想剪最近流行的,像年轻人那种叫什么切面头的,结果剪出来一点都不像。”
“别再说笑了,假牙会掉下来哩。什么切面头?我看是拉面头。”
“理发是让女人摸头的惟一机会,所以我喜欢,但我讨厌她们叫我老爷爷。听孩子叫爷爷很开心,但被那把年纪的人叫老爷爷,真受不了。”
“啊,铃木先生,你今年六十三岁,还年轻,所以有这种感觉。像我已经超过八十岁,早就达到不愠不火、怡然自得的境界了。木岛太太很亲切,有时候我觉得她真是好人。”
“什么好人?别讲这种不吉利的话,好人不长寿,你知道吗?”
“什么嘛,阿源,看你活蹦乱跳的,再活二十年都没问题。倒是木岛太太被人杀害,那才可怜呢。以前给她看过手相,看不出她的运道不好。”
“被杀死?啊,我才不要哩。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戴着无边软帽的男人和穿着白点碎花和服的老妇念起经来。
“各位一直在讲自己的事,这位小姐是来打听木岛太太的事,请言归正传吧。”
头发染成与眼镜的紫色镜片同色的妇人,指指静坐在一旁的我,向大家呼吁。
“看到木岛太太和别的义工吵架,或是听过她埋怨其他义工的人,请举手发言。”
从有效控制了嘈杂的场面看来,我猜她曾经教过书。
“有。”系银鼠色领带的白发男人规规矩矩的举手说:“但不是看到她们吵架的场面,而是从来没有看过她们交谈。我是说义上丹羽太太。”
“啊,对,丹羽太太也常来慰问。但看到木岛太太,就说改天再来,马上离开。”
“木岛太太好像不喜欢丹羽太太。我想起来了,有一次好像听到木岛太太说,丹羽太太不是在做义工,只是假借做义工出风头。”
“太过分了。我曾听丹羽太太说,他们生意兴隆是多亏本地人照顾,为了回馈大家,所以才开始当义工,哪里是为了出风头?”
“都是女人嘛,所以木岛太太难免有些敌意,因为丹羽太太比较年轻,而且漂亮。”约莫八十岁的男人说,嘴角的金牙闪闪发光。
我握着笔和笔记簿,环视大家问道: “丹羽太太也是这附近的人吗?”
“对,她和先生共同经营便利商店。好像是站前大街那家雷顿便利商店。”
“那是几号店?那条街的便利商店很多,我都记不了了。雷顿好像就有三家嘛。丹羽先生他们的店是……三号店吧?”
“不,是二号店。”梳着发髻的女性从记忆含混的男人旁边窥视着我的笔记簿说。
“我从前是艺妓,做过某大公司社长的二老婆,所以记得很清楚。”这老妇人说着,含笑的脸朝着我,视线却毫不移动。
我是以木岛太太的知交身分来访,但这身穿菊花纹和服的老妇展现的微笑,似乎在说:我已看穿你的谎言。
一度爱上有妇之夫的女人,难道会散发着香水也消除不掉的特殊气味吗?我回报微笑表示肯定,老妇才满意的点点头,详细告诉我丹羽夫妇经营的便利商店在哪里。雷顿樱美台二号店离木岛家只有两三分钟路程。
我逐一看着围桌而坐的面孔问:
“有没有人听木岛太太说过右手有特征的人物或与右手有关的事?”
“这个右手吗?穿羊毛衣的老绅士扭动手腕问。同样的动作若是出自年轻人,可能会有猥亵的意味。
“对,没错。右手、右腕,都可以。有没有听木岛太太说过什么?”
右手?我最近是左肩酸痛啦。不记得。忘了。好困啊。围坐的八个人七嘴八舌,好像电影放映之前电影院内的嘈杂声。
我正打算放弃,要把笔记簿收入背袋时,穿红色外套的男人说声“等一下”,小跑步离开餐厅。这个老人大家叫他阿源。他回来时,手中拿着一本真皮封面的书。
“嘿,吓死人,你什么时候开始读圣经了?”
阿源戴上老花眼镜回答: “因为我是一只迷途羔羊。”
在我们的注视下,阿源以沾了唾液的手指翻动书页。沾唾液的动作反复了一会儿。
“啊,这里、这里。”
“记载着什么?”
“我读了。”
我目光热切的注视着对面的老人。也许圣经记载着与木岛祐美子命案有关的线索。
“在马太福音第六章的登山宝训中提到——你、你施舍的时候,不要叫左手知道右手所作的……”
阿源老人的声音宏亮,虽然开头有点绊舌,但反而可爱。大家静静聆听着阿源抑扬顿挫的诵读圣经的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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