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说完时,主妇手按眼角,然后双手捧起纸杯说:
“我喝。这药……我接受你的招待。”
隔着纸杯冒出的蒸气,看到又哭又笑的脸。我不忍正视她的脸孔,转身面对墙壁。
我简直要脸红。说来可耻,我一面训诫对方,一面想着自己的计划。我对从不与木岛太太交谈的丹羽太太感兴趣,急着要会晤她,一心只想节省时间,于是才变成刚才的训诫。
“你是第一个我没有交给警察的主妇。”
“这种药的滋味,我永远不会忘记,谢谢你……”
从后门送走中年妇女,我忍不住对着弯身离去的背影,在心中合掌说:谢谢。
写完保安日志和处理纪录,午后七点我离开阳光超市。到了黑幕轻笼的街上,车站前面的百货公司灯光显得格外明亮,使我不停的眨眼睛。有人问我,做保安员是不是腰腿特别容易疲累,其实最疲劳的是眼球。我在路口等候红绿灯时,给双眼点眼药水,灯一变绿就抢先过马路,朝木岛家的方向急步而去。
昨天经过这里,就因沿路开设的便利商店之多感到讶异,晚上的情形更是明显,各连锁店的看板及店内的日光灯跃然进入眼帘,仿佛浮在半空中。不要说营业额,连电力消费都在竞争之列,每一家店都是灯火辉煌。
穿过三处红绿灯,从第四个路口左转走了二十公尺左右,就在左手边看到了雷顿二号店的招牌。木岛居住的奇异樱美台,是在这条路沿着公园一直往下走约莫二百公尺的地方。
推开玻璃门,打工的少年店员穿着代表雷顿的珊瑚红制服,亲切的招呼“欢迎光临”,但表情却和声音不符,一副无聊的样子。也许一个钟头工资还不到八百元口巴。
“我想见丹羽太太。”
收银机前看来比较老资格的年轻人从旁边插嘴问:“对不起,请问贵姓?”
“我叫八木,请转告她我要请教有关木岛太太的事。”
“请稍候,我马上去叫。”
短袖制服下面露出紫色衬衫的店员顺着杂志柜前的通路走到尽头,消失在一扇门后。那大概是办公室。很快的,门开了,穿着同色制服的短发女子跟在店员身后走出来,目光明显的流露出警戒的神色。额上至鼻头,粉底霜剥落成T字形,可见忙得连补妆的时间都没有。
打过招呼后,我说出来访目的。
“请稍候五六分钟好吗?我正忙着订货,没有告一段落不能歇手。若耽误了明天送便当的事,那就麻烦了。”
丹羽太太说完,不等我回答就转身消失于通往里面的门。我为消磨时间而浏览店内,并拿了两包口香糖放在收银机前。
“对不起,只有这个。”从皮夹抽出大钞,不好意思的递出去。
“收您一万元。”
买口香糖以一万元大钞付账简直是添麻烦,但店员脸上仍然挂着微笑。
“一、二、三、四……”店员开始仔细的点数千元钞票时,我寻遍全身口袋,发出了高亢的声音: “啊,有了!五十元硬币两枚……一元的也有……啊,刚好吧?”
重新交出零钱时,以为会还我一万元钞票,但已点数了一半的店员,不知是不愿意白费工夫或不懂得变通,退还的不是一万元钞票,而是十张千元纸钞。
若是挑剔的人可能会抱怨。但我想,没关系,好像变富裕一样,把变胖的皮夹收起来,同时嫣然一笑。就算遗失了一万元,我的表情恐怕也会像捡到一万元般兴奋吧。
刚才和丹羽太太见面打招呼时,我亲眼看见了。她
和店员穿相同的制服,但从短袖露出的手肘与手腕中间包着绷带。
那正是右手。
“对不起,让你久候。”
从里面的门出来时,丹羽太太已换上宽松的羊毛衫。刚才像女兵一样紧张的脸,现在表情柔和,看起来年轻了五岁。
“这附近有一家拉面店,你不讨厌拉面吧?”
“不,我喜欢。”
要走出玻璃门时,听到背后丹羽太太指示店员的声音:我在来来轩,有事就找我;有空的时候不要呆呆站在那里,看看糕饼架有没有摆满;八分钟后,不要忘记丢弃粉红标签。
丹羽太太口齿清晰的吩咐,店员也精神饱满的高声回答“是”。
“现在的年轻人呀,说他就会做,不说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在前往隔壁第三家的面店路上,丹羽太太自言自语的说。
拉开玻璃门进去,店老板模样的男人,把白帽戴在后脑勺上,高声喊着“欢迎光临!”
“我和平常一样。你……”丹羽太太看着我搔搔头。
我重新介绍说我姓八木,然后转向柜台说,我和丹羽太太吃一样的。
穿花纹围裙的女服务生送来毛巾和冰水后就离开。
“你是木岛太太的熟人?”
“嗯,是的。”
“想不到发生这种事……真是不幸。”
我一面点头聆听,一面集中精神在丹羽太太的手臂。从塑胶袋中取出湿纸巾的动作不甚灵活,似乎是为了保护右手。绷带包着的是怎样的伤?想问的话冲到喉咙,但一开始就问这种问题,怕会使她起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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