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你是这么说过的。”哈洛克打断他,脚步一停,放眼打量房间。
整间屋子四壁全是书架,到处都是书,老家具——旧沙发椅、旧灯罩的台灯、有椅垫的矮脚凳——非常简朴,学术气氛相当浓。
“珍娜·卡拉丝!”哈洛克突然提高嗓门吐了一句话。
“什么事?”韩德曼楞楞的问,“又有人找我啊?看样子得找我秘书问一下了。她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呢?”
“我知道珍娜·卡拉丝昨天晚上才来找过你!”
“昨天晚上有三……不,有四个人来找过我,都是我的的学生。名字我这里都还留着呢,是来问我他们硕士论文的事,你瞧。”韩德曼边说边往堆了一大堆书和纸的桌子走过去。
“少再装迷糊吧!”哈洛克大吼,“你帮她转出去的!而我要找到她!普莎的口信就是这个!”
“哎……哎呀呀……找我的留话可真是多,”老头子仍然哼哼唧唧的卖乖装傻。“你看——这不……每天都是一大堆留言……唉,叫我怎么去应付啊……”
“听我说!普莎假如不信我的话,她不会把你的大名告诉我的!我一定要找到她!我们对她做过一件很可怕的事——对我们两个——可是她并不了解这个真相!”
“这个论文题目是‘阿利厄斯宗教会议的影响’,”韩韩德曼仍然在念桌上的那份论文。“是第五世纪时的一个宗教会议……不太容易……这论文可不好写……”
他可以决定什么也不告诉我。
“混帐王八蛋!你到底把她转送到哪里去啦?!少他妈的跟我装!念什么鬼经!别再演戏了好不好?!我必须——你别……逼我——”
“什么?”韩德曼这才抬头,从眼镜框上方瞟了一眼哈洛克。然后朝左边走了两步,把那份论文摆回桌边。
原来如此,就是这个表情。
一刹那之间,他突然整个看清楚了。
眼镜框后的那种眼神,优雅风度后面的那股僵硬……走路的姿态,并不是什么穿了长袍的教会长老,或者是中古时期的男爵……而是一个穿了制服的人,才会有的架势和神态。一个穿了黑色军团的人!德国纳粹的黑衫队!
哈洛克只见跟前闪出雷电交加的景象。他整个的心灵跟将就要爆炸了……
过去与现在,现在与过去!记忆以光速向后退、退、退……
并不是八年或十年以前,而是更早、更久以前的那些年、那些可怕的岁月……捷克……布拉格……他的老家——利底斯城……纳粹的铁蹄……枪声……行刑队……爆炸……黑衫队……盖世太保……可怕的岁月和梦魇……
他正是那群刽子手中的一人!
他的记忆突然锁住了一个人,他完全认出他来,他——这个站在他面前的老家伙是谁了!
他那张大脸孔——去掉胡须,把那头直而长的头发,由白的变成德国“阿利安种”的棕黄。走路……高视阔步,步步为营……凛然不可侵犯的……走过一排排预先挖好,准备拿来当万人坑的壕沟……机关枪乱扫——哒哒哒哒哒哒……惨叫声……他的捷克同胞、亲戚、朋友、与家人……
利底斯城!
哈洛克茫然的开始朝那名掮客跨上去,他两手曲钩如爪,双臂前伸,摆出一副要和一只凶猛的野兽拼命的姿态……跟一只畜生……一只禽兽搏斗。
“你想干什么?!”韩德曼突然一惊。“你怎么了?你疯了吗?你看看你……你突然生病了吗!走开点!走开!
“学者……?哈!老天!你这狗娘养的东西!你这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狗杂种!你以前干过什么——少尉?!少校?!……不对,是纳粹驻捷克的司令官!就是你这王八蛋!利底斯!”
老头子圆睁双目,从眼镜片后方瞪着他,那对眼睛露出魔鬼一般的凶残暴戾。
“你疯啦?!整个疯啦!滚出去!我不欢迎你!我身体不舒服,有病,你这疯子竟敢来唬我!滚出去!滚!”
对方用咿咿呀呀的嘶喊,去掩饰他手上的动作。他的右手这时已经从桌面向旁滑落。
当韩德曼突然抽出一把手枪之际,哈洛克早已扑了上去。
当过刽子手的杂种,一辈子也改不掉掏枪宰人的习惯。这个以大学教授身分,暗中从事偷渡逃亡买卖的掮客,当年却是一名残杀捷克人、波兰人、犹太人的刽子手,一名把大批囚犯骗进瓦斯间,叫他们去洗澡的谋杀狂徒!战犯!
哈洛克抓住对方握着的手枪时,他的中指早已插进手枪扳机的护环中一堵,挡住韩德曼的食指扣下去,同时奋力抓住手枪往桌面上敲。对方的手,说什么也不放松那把枪!
韩德曼上身弯到哈洛克下方,用右肘猛撞哈洛克,他的脸孔已经在一刹那之间,由和蔼可亲扭成一匹疯狗的那种狰狞,咬牙切齿的凶狠之态,完全就象一只野兽;他原先柔软轻松的身躯,也透出了一股顽劣的僵硬,扭动着、反抗着、大声的喘息着。他左手突然向上一插,用五根指头去抓哈洛克的脸孔。其中两根手指拼命去抠他的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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