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不用管,”马什说,“工作完成后上岸去就对了。”他转身欲走,表情阴沉,然而有某种东西令他回过头来。
“托比。”他开口。
“什么事?”
阿布纳·马什点点头。“托比,“他说道,“从厨房拿一把刀给我。不要告诉别人,听见了没?只要拿一把够锋利的刀给我。要能塞进我的靴子。能帮我弄来吗?”
“可以的,马什船长。”托比说,那张黜黑老脸上的硼强只是微微眯了一下。“系,先生。”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阿布纳·马什一走起路来使觉得不舒服,因为他的长统皮靴里塞着那把长长的刀子。然而等到入寝之后,他已经彻底习惯了那把该死的刀,几乎忘了它的存在。
暴风雨恰巧于日落前到来。大部分开往上游的汽船早已踪影不见,但一批刚刚抵达新奥尔良的船只取代了它们在堤岸边的位置。暴风雨急剧袭来,风声怒号,仿佛熊熊燃烧中的汽船锅炉。闪电划过天际,大雨倾盆而下,猛烈一如春潮时节。
马什站在锅炉甲板的步廊檐下,听着雨水敲打汽船,望着卸货场上的人们争先恐后地寻求掩蔽。他在那里站了很长一段时间,倚着栏杆想心事。
就在这时,乔希·约克出现在他身旁。
“下雨了,乔希。”马什用手杖指着外头的狂风骤雨,“也许那个朱利安今晚不会来。也许他不想让自己淋湿。”
乔希·约克脸上带着一种奇异而郑重的表情。“他会来的,”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他会来。”
最后——他的确来了。
风小了,雨仍然下个不停,但变得比较缓和轻柔,像一片水雾。
阿布纳·马什依然伫立在锅炉甲板上,他看见那群人、走过来,迈步越过空无一人、水花淋漓的堤岸。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他仍旧知道这就是那些人。他们行走的方式有一种优雅的美感。但其中有一个人例外,昂首阔步,时时滑步溜行,仿佛想被其他人同化,却无法如愿。等距离拉近之后,马什发现那是索尔·比利·蒂普顿。他笨拙地拿着某样东西。
阿布纳·马什走进大厅时,其余人都已就座:西蒙和凯瑟琳、史密斯和布朗、雷蒙、让、瓦莱丽……乔希沿着这条河带上船的所有人都来了。他们轻声交谈着,马什走进来后便沉默下来。
“他们来了。”马什说道。
乔希从桌首的位置站起来,前去迎接那群人。
马什走到吧台边,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他一口气喝干,很快又再喝了—杯,接着走到桌前。
乔希坚持让马什坐在桌首旁边,在他左侧,右侧的座椅则为丹蒙·朱利安留着。马什一屁股坐下,皱眉瞪着桌子对面空荡荡的席位
然后,他们进来了。
马什注意到,只有四名夜晚的子民进了大厅。索尔·比利被留在别的某个地方,这样的待遇才适合他。有两个女人,还有一个面孔白皙的高大男人,正沉着脸皱着眉,拭去外套上的水迹。至于另外—个人,马什立刻便认出了他。他有一张没有岁月痕迹的光滑面孔,脸庞上披垂着黑色鬈发,一身深色勃根第式西装,还有前襟满是褶边的衬衫,看上去像位王公贵族。他的一根手指上戴着金戒指,上头镶的蓝宝石有—块方糖那么大,黑色背心上钉着闪闪发光的饰钉,是一大块磨亮的黑钻,镶在柔较的金丝网中。他越过大厅。绕着桌子走了一圈,然后停了下来,站在乔希的席位前,也就是桌首的座椅后面。他将平滑白皙的手放在椅背上,然后逐一扫视所有的人,桌边的每一个人。
他们站了起来。
和他一道来的三个人是首先起身的,接着是雷蒙·奥特嘉,接着是卡拉,然后是其他人,独自或双双起身。瓦莱丽是最后站起来的。整屋子的人都站着,只有马什除外。
丹蒙·朱利安露出迷人而温暖的微笑。“能和你们聚首实在太好了。”他说。他特别向凯瑟琳望去,“亲爱的,咱们分离多少年了?真是岁月无情呀。”
她也露出了笑容。
马什心想,一笑起来,那张秃鹰似的面孔变得更难看了。他决定让事情回到自己的掌握之中。
“坐吧。”他向丹蒙·朱利安说道。他用力一拽对方的袖口。“我饿了,等这顿饭等得实在太久了。”
“没错。“乔希说。
这句话破解了魔咒,每个人,都开始落座,但朱利安却占据了乔希的座位,也就是桌首的席位。
乔希走过来,睥睨着朱利安。“你坐的是我的位置。”他说,声音平板。“你的座位在那里,先生,劳驾。”约克挥挥手,双眼紧盯着丹蒙·朱利安。
马什抬头瞥了乔希一眼,在他脸上看见了力量,还有那种冷酷的专注和决心。
丹蒙·朱利安露出微笑。“啊,”他柔声道,微微耸耸肩,“抱歉。”接着,他站了起来,移到另一个位置,一眼都没看乔希。
乔希动作僵硬地坐了下来,比了个不耐请的手势。一名侍者匆忙从阴影中冒出来,将一瓶酒放在约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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