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暗夜飘香应该嫉妒唐清,憎恨唐清,可从她嘴里却又为原若虚说出如此多诱惑的话语。她在帮着原若虚迷惑唐清,她的心一定很矛盾,很纠结,很痛苦,怕是不光她的笑,连她的心也被扭曲了。唐清的身子一抖,出口的声音也是一抖,她只说了两个字,坚决的,不容商量的,“不要!”
几乎同时,在唐清和暗夜飘香身后响起了另一个更加栗栗的声音,“阿夜!”
唐清想,真正的暴风雨就是这样来临的,没有造势,没有预兆,突如其来。
暗夜飘香更凶狠地对唐清瞪了一眼,转过身时,却柔情似水。“公子,您醒了。”唐清也回过头,原若虚坐在刚才她也躺过的榻上,他先前睡得安心满足,所以舒展着把自己华丽锦绣的丝绸长袍弄得很乱,衣襟口的蓝色飘带已经松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白皙细腻的肌肤,于他平日的优雅素净中,莫名地添上了几分另异的不羁与邪味。唐清眨眨眼,重重闭上,再次睁开时,头已别向另一边了。耳朵却异常机灵,清楚地听到“细细簌簌”的衣物摩擦声,他怕是起身了,慢慢地像在穿鞋。然后是零零碎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不细细辨别便无从察觉的呼吸,也从远而近,飘飘忽忽地贴了过来。唐清把头从别处拨转过来,“呼——”不由倒抽口气。在她身边的暗夜飘香不知为何退得老远,真正与她面对的,是原若虚。他正站在她眼前,头往下低着,嘴唇再近一点可以碰上她的额头,身子再贴近一点,腰间袍带也可以擦着她的裙褶了。唐清没有这种经验,在她脑子里,除了沈研,与别的男子如此亲近地面对着,恐怕是非常不合宜的。所以,她难免慌乱,这种乱与查案时的急是很不一样的。她当了原若虚深沉审视她的眼,又坦率地再抽口气。唐清的两口冷气,两次惊呼,让原若虚原本耐心随性饶有兴味的眼睛,一下子往黑暗更黑处沉去,已经丧失了“原若虚”这个名字这个身份一贯的风度与气质了。他,不像那个“若虚公子”了。这又是他的另一面。市井中的“小原子”活泼调皮,宴会上的“原盟主”潇洒镇定,这一刻,从没像这一刻离唐清这么近的若虚公子,却深沉忧伤,唇色间也含住无数秘密。一个男人,让自己看到他的这么多面,愿意让自己咀嚼到他的不同感受与随想,这种意义,究竟意味着什么?唐清没有细想,本能往后一退。她退步的同时,原若虚与她同进一步,所以他与她之间的情态没有变。已经退出很远的暗夜飘香插进一句,“沈夫人,公子都如此,所以您更应该……”
“阿夜!”原若虚凶狠地大声训斥,唐清侧眼瞥到暗夜飘香纤长的身子瑟缩一下,仿若冷得厉害。“阿夜退下!”原若虚简单地命令,瞬间功夫,已不闻暗夜飘香清冷的味道了。
唐清想,照理自己也是应该退下,如今,她真的陷入到不由自主的境地了。
原若虚试着对唐清笑,可唐清觉着他一定很勉强,因为这是她迄今为止看过的原若虚最狼狈的笑。原若虚探询,“阿夜……她有没有吓着你?”唐清无力,“没,没有,还好吧!”原若虚更深笑,“那我就放心了,这里……”他环顾示意,“你以后可以随便来,唐清。”
唐清退缩不迭,“为什么?”原若虚笑容一收,“我以为,我和你在茶寮认识时,就已经是朋友了。”
唐清烦躁,“是朋友,不过不熟。原公子这样,会令我很难堪,令沈研也会……很难堪!”
原若虚不屑,“你和沈研又没有正式成亲,你并不算真正的沈夫人!”唐清惊骇,“你说什么?”他又从何得知?原若虚欺近一步,慢慢举起他的手掌,是男人的手掌,却有着温柔的细腻。他似抬非抬,似欲触摸又不敢,看到唐清眼底的厌恶,他悻悻的,最终没有碰过来。“你不要回沈家堡了,好不好?你在这里认识了我,就足够了!你和我在一起,应该可以幸福满足了……好不好?”他的眼神靡靡软软,声音喃喃动听,这怕是一种真正的诱惑了。——公子很怪异也很执拗,他要么不中意,要喜欢的一定要得到。他要么不允许任何陌生女子进出这个私人小园,一旦他不介意了,让某个人真正进出,来去自如了,那就代表……
那就代表她唐清真正的难堪了。她只愿得到简单纯粹的感情。她从未想过,随着案情的迷离深入,她个人的情感也遭遇了重重的与难关。她不愿太多人关注到她,她没有虚荣心,也学不来咀嚼众星捧月的快乐。
她只有一个愿望,查清折磨陷害沈唐两家的“天易宫”的真相。她只要回到一个人的身边,她认定的沈研的身边。其他的,不关她的事。她从偏僻的小镇走出,思维简单,头脑中只有一根筋而已。念到这里,唐清的目色一片清明,嘴角边突然绽放甜腻的笑,脸颊细细小小地往里抠着两个梨涡,那是她轻松笃定的表示。这回换一贯芬芳淡雅的原若虚深深倒抽口气了,然后,眼底一片受伤。他这么聪明,这么灵慧,怎会读不懂唐清的笑。所以,他像个孩子似的甩甩头,停下来时,不仅凌乱了头发,更繁复了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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