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一笑,冲她挥挥手,迈出门槛,穿过操场朝教学楼的正门走去。
我在一扇门上敲了敲,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请进!”洛克博士坐在房间里,
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只是头发都花白了。他站起身,使我留意到他虽年迈,动作
仍很敏捷。他招呼我说:“华生医生;你来了真让我高兴。快请坐。”我说:“谢
谢,博士。不过最好还是叫我华生,像从前那样。”博士慈祥地点点头,说:“就
依你,我亲爱的华生。你肯定能理解,这事要不是让我忧心忡忡,我是不会麻烦你
的。”他在向我吐露召我而来的缘由之前,先和我谈了一通诗文韵语,就像两个学
者多年后再度见面那样。最后我俩的话题转到正事上。我意识到他真正要找的是福
尔摩斯,于是我说:“洛克博士,我的朋友已退休,不再做咨询侦探已近10年了,
这你一定知道吧?他现在在萨赛克斯郡养蜂。”
“可你跟他有联系吧?”他的语调有点尖锐。
“不错,我时不时去看他,但只是遇到为数极少的紧急情况,我才能说动他,
将他的推理才华派上用场。也许你可以把问题给我说说,我虽不是侦探,但福尔摩
斯的手法也掌握了一些……”
“那当然……”他犹豫着。从他的嗓音和表情上,我看出他因我叫不动福尔摩
斯而颇感失望。他继续说道:“事情涉及到一部手稿,是低年级组组长亨利·奎尔
齐写的。这部稿子他写了多年,据他自己说不知放到哪儿了,也许是别人偷去了也
未可知。我想你不认识奎尔齐,他是这个世纪才来这儿当教员的。此人很能干,硕
士,严厉而且正派,具备当年级组长的资格。”我问校长手稿的内容,博士说:
“是学校的校史,一部学术著作,不是丢了就是放错了地方,要么就是被偷了。此
书需要大量的研究工作,奎尔齐先生辛辛苦苦伏案笔耕10年。他把业余时间都搭进
去了,晚上、假期、甚至星期日!”博士话里没带责怪的口吻,因为他虽是神学博
士,思想却一直十分开明。我又问到有没有手稿复本,他答道:“没有啊,谁会料
到这样一本学术著作竟也有人偷呢?而且除了作者本人,谁又会觉得它有何价值?”
我虽尚未见到作者,却可想见他伏案疾书的情景,面前摆着一摞摞大号的稿纸。
他书房的窗外便是他自动放弃的鲜活的世界。外部世界中年轻人的喃喃声、远处的
车声以及夜晚的动静都无法分散他的注意力。这让我想起了福尔摩斯,他也常这样
专心致志地写专著,或连续抽着烟斗思考问题。继尔我又想到倘若福尔摩斯在场,
他会问些什么样的问题,于是我口吻严肃地问洛克博士:“这事你报警了吗?”
洛克博士一撅嘴,说:“我和奎尔齐先生都非常不希望让警察介入,否则报界
知道了会大做文章的。不管怎么说,这种事若传到校园大墙之外,对这所有钱人子
弟的学校没什么好处。”我可以理解他的说法,事情传出去对写学术著作的老师当
然没什么名誉上的损害,但家长们就不会高兴了,因为他们送孩子来这儿的目的之
一就是图这里的与世隔绝。
“我正安排让奎尔齐和我们一起用茶,他和佳肴马上同时到。”洛克博士瞟了
一眼他的金表,接着说:“我是有点饿了,我敢打赌,年轻的华生,如果我记得不
错的话,你最爱吃松饼充饥。”他的记忆力的确不错,不过时隔40年,我对甜食的
胃口也不像从前那么大了。这时凯布尔太太把茶点端来,我冲她礼貌地笑笑,只听
她说:“先生,奎尔齐先生来了,就等在门口。”
亨利·奎尔齐年龄不好判断,他高挑瘦削,轮廓分明。他的睑刮得很净,留着
典型的学校教师的上窄下宽的络腮胡子。与和善可亲的洛克博士相比,他显得矜持
冷峻。他吃着黄瓜三明治,而我则嚼着巧克力松饼。奎尔齐对我说他的手稿刚丢失
了几个小时洛克博士就写信给我了,可见手稿对奎尔齐有多么重要。他坦诚地说:
“华生医生,我的《格雷弗莱尔斯校史卜旦出版,定会引起史学家和学者的极大兴
趣。我是说能找到的话,但我已没有时间和精力再重新撰写了。”
我问手稿已完成到何种程度,他说:“要是能找回来,再有三四年的不懈努力
就能完稿了。”洛克博士没吱声,但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对手稿的最终完成颇为怀
疑。他再次看了眼手表,说:“奎尔齐先生,你为何不带华生医生去趟你的办公室?
那可是被盗的现场。”接着他慈祥的目光又转向我,说:“哦,亲爱的华生,我饶
有兴趣地拜读了你的《斯特兰德大街》,虽说有些语法错误,叙事摹景方面却很引
人人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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