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在自己的办公室。报社向新闻照片代理商购买这些新闻照片刊登在报纸上,这点你是知道的。摄影师只是在跑马场看到伯帝和梅·奥兹渥斯,他就走过去拍他们。当时旁边大概还有一两个其他的人,也被一并摄入镜头。由于摄影师不知道这些人的名字,所以就问他们,这是他一向惯有的作法。他记得艾京布罗迪这个名字,因为他那个时候曾经要求他把名字拼出来。”
“那个人告诉摄影师,说他的名字叫马丁·艾京布罗迪?”
老牧师注视着被塞在全版新闻一角下,那个站在一群赛马迷边边的小小身影。
“‘伯帝·奥兹渥斯爵士,”他大声朗诵,“目前和夫人及魏斯特麦斯家族一起狩猎。爵士夫人是拉纳丁夫人的女儿。爵士夫妇于牧场留影,照片里的人还有彼得·希尔夫妇,以及马丁·艾京布罗迪少校。’凭良心说,亚曼达,我实在难以相信这个家伙会把马丁的名字告诉报社。”
“若他想假冒马丁,他当然愿意把名字告诉报社,舅舅。这个人必定是紧随在摄影师附近,等待摄影师为他人拍照的时候,再乘机溜进镜头里。”
“他为什么如此残酷?他希望得到什么?”
老牧师的两个问题,亚曼达无力解答,也不想勉强凑个答案出来。根据她的经验,凡是碰到推测问题的时候,在这间房子里,还没有任何一个人可能击得败艾佛瑞舅舅,所以她还不如坚持谈一些实际的事。对于那些生活态度很严肃、报纸上刊登什么他们就相信什么的那种人,亚曼达知之甚详,因此,她的忧虑是有原因的。
“自从照片出现以后,我们就接到许多朋友的电话。他们问说梅格是否已经看过这张照片,”亚曼达慢慢地说。“我看今天晚上我们还会接到更多这类的电话,一般人总是习惯在周三喝茶的时候看《泰特勒日报》。当然,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明年,他们会不断地打电话来问这个问题。而最后一个发问的家伙可能是在牙医的候诊室或者是美容院的旧报纸上发现这张照片。梅格会恨死这种事,她现在一定在等乔夫的电话。我希望我这么做是对的,我要山姆负责接电话。”
“山姆?”一提到这个名字,老牧师的脸立刻亮起来。“你找对人了。他知道所有关于报社的事。”
山姆的全名叫做山谬尔·德莫克,是老牧师的房客,住在顶楼的阁楼。每次老牧师每一次提到山姆的时候,脸上就会浮现温馨的微笑。山姆年纪不算小,在新闻圈混了很多年,小有名气,是个著名的体育记者,与太太在老牧师的小阁楼上一住多年。老牧师和山姆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说是某种奇迹,而这份诚挚的友谊却是建立在彼此完全不了解对方,而又全然不自觉的相互尊重之上。没有人像这两个人这么样观念相左,相处却意外和谐的了,如同一只狗和一条鱼就这么神秘兮兮地变成了好朋友,同时还彼此为对方感到骄傲,骄傲对方和自己之间竟然会有那么大的差异。
亚曼达叹了口气。
“这么说来应该是没有问题了。山姆坐在顶楼,守着电话和啤酒。梅格的房门是开着的,电话铃一响,如果打电话的人是乔夫,他就会叫梅格听电话。山姆对这些事情很不以为然,以前我从来没有看过山姆‘这么生气’。”
“噢,你知道那是一件很邪门的事,这种颠倒哀悼过程的作法。”老牧师这个时候已经完全退回自己的领域,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哀悼并不代表遗忘,”牧师温和地说,脸上绝望的神情已不复见,他的嗓音清晰且变得带有智慧。“这是一种复原,再小的结都得解开。从这个结里,人们会发现一些永久和珍贵的事物,并且被这些事物同化。当然,在得到结果之后他们就有福了,因为他们本来就应该被塑造得更加强壮。但整个过程就如所有其他人类的诞生一般,痛苦、冗长、而且危险。可是,企图颠倒它执行的过程,那是不对的,是一种毁灭精神的作法。这个可怜的家伙,不管他是什么人,他显然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山姆忘记了这点。喂,前门好像有人,是不是艾伯来了?”
亚曼达仔细倾听一会儿,接着便像其他母亲在耶诞节前六个礼拜会做的事一样,把手上的衬衫胡乱一包,藏在身后的座垫底下。
“不是,舅舅,是孩子们。”
“噢,天哪!”他的神情警觉。“我已经忘了他们,这件事千万不可以告诉他们,亚曼达,他们还不到可以接受这类事情的年纪。对小孩来说,这种事最让他们感到惊恐了,小心点!”
“我知道,亲爱的,拉葛和他们在一起,我们会留意这件事。喂!今天过得如何?”
晃动的大门开启,屋内立即走进两男一女三个活泼兴奋的人。两位男性对于冒险一路穿越笼罩黄色浓雾的伦敦市区返抵家中,感到欣喜若狂,他们一个六岁,另外一个是六十岁。另一个女孩因为一路上负起照顾一老一小的责任而脸色泛白,呼吸略显急促。她只有八岁。
六岁小男孩是坎比恩的儿子鲁伯特,他身材瘦长,两眼在灯火通明的屋里晶莹发光。一如他的母亲,鲁伯特有一头红发,发质刚硬。从父亲这边,鲁伯特遗传了父系家族温文儒雅的性格,但是他很是害羞内向,这一点与他的双亲毫不相似。鲁伯特走到亚曼达的椅子边,靠在椅子上,带着忧虑的神色,喃喃吐出一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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