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发现行商的杂物间,她发现门虚掩着,里面黑幽幽地。蓦地,如意发现里面有一对与她自己的眼睛相仿佛的绿幽幽的目光盯视着她,这让她打了一个冷战。原来,五福嫂的那只肥胖的黑猫正在舔食地板上潮湿的血迹。
“滚出去。可恶的畜生!”如意有些愤怒,但她冷静的小脑袋里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杂物间门边堆放的就是一些能够用来杀人的凶器,一具用来射杀野猪的伏弩,可以一次发射出三支矢箭;满是利齿的兽夹,虽已生锈,却可以将人腿轻而易举地夹断;还有一束束粗细不等的绳索,大约够绞死几十个人用的。
出了杂物间再往前走,如意有些犹疑。前面的楼板已经朽烂不堪了,踩上去吱吱作响。
7
五福嫂的脸上留下了侯氏用指甲抓出的长长的血痕,大堂内的所谓祭坛却被五福嫂打了个稀巴烂。
不过,这场可怕的争斗总算平息了下来,多心的手臂在劝阻力大无穷的五福嫂时被弄得青紫。但叶十朋却注意到,瘦小的多心手臂上的力量并不比五福嫂小,只是他在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肯显露出这一点来。
这客栈中每一个人都在有意无意地隐瞒着什么,只是他现在还没有看出卢嗣宗有什么秘密。叶十朋突然有些怀疑,这些人中,除了自己与如意,其他的人未必如他们表现出来的,仅仅是一种偶然的相遇,或是一种简单地过客关系。
他娘的,走到哪也不安生!叶十朋真是觉得不幸,他甚至觉得,自己遇到的这些杀人放火的烂事,都是因为他的出现而特意安排表演。
即使这房中再发生死人的事情,叶十朋也不会感到一丝一毫的惊奇,因为,杀人者的目的到现在还没有显现出来。
“你看。”如意手上的一片枯叶给了叶十朋一次真正的惊奇。
“从哪弄来的?”
“多心的背囊里,就是那种毒药吧?”如意有些自鸣得意。
应该早些对如意讲实情,否则这个莽撞的丫头还不知会闯出什么祸事来。他用严峻的口吻道:“这就是野葛,老何吃的毒药里有这一种,但是,真正毒死老何的却是另一种毒药,一种吃过之后立时便死的烈药。”
“多心的背囊里只有这个。”
“所以,多心想杀死卢嗣宗可以肯定了,但是,另外有人也想杀死他,而且非常心急。”
“那会是谁?”如意瞪大了眼睛,吃惊不小。
“这可不好猜了。也许是侯氏想要杀夫,也许是五福两口子谋财害命。也许是你,或者是我。”叶十朋见真的吓住了如意,方才笑道。“不管是谁干的,只有咱们两个知道有两个人想杀死卢嗣宗,他们自己并不清楚还有一个同伙。”
“那个行商又是怎么一回事?”如意的脑子转得很快。
“问得好。你快要出师了,等回到长安你就跟着我去巡街好了。”
“快说呀!”
“我在地窖里找到了一顶新竹笠。如果那顶竹笠是行商的,凶手必定就是五福夫妇。要想一下子打碎人头,非得有五福嫂的臂力不成。”
“真吓死我了。这里实在是危险。”事情一旦变得明朗起来,如意的恐惧反而转为一阵阵的兴奋。她参与过叶十朋的不少案子,每一件都凶险非常,而最后全部化险为夷,人犯被捉拿归案。
“你最好别太兴奋。”叶十朋自己却是心情沉重,他十分严肃地告戒如意。“关在这么一个鬼地方,没处躲没处藏的,比在城里要危险得多。你别到处乱闯,听到没有?”
“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
这是难捱的一天,在一阵急风骤雨中,天黑又了下来。
傍晚的时候,一股山洪裹挟着沙石从客栈的山墙外冲过,门前的百年老树与石块垒成的马厩转眼间就不见了。
“今天夜里要是再来这么一下,谁也活不成了。这也省得你杀我,我杀你地费力气。”晚饭时,叶十朋有意将这话讲给所有的人听,但是,每一个人都阴沉着脸,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人理会叶十朋的告戒。
不知不觉间,房间里似乎壁垒分明了起来。多心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改换了态度,小猫一般温顺地依偎在如意身旁,卢嗣宗夫妇与五福夫妇各踞长几的一头,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你们有什么仇怨我不管,我是个开店的,挣的是铜钱。”五福嫂终于率先讲话了。“这雨还不知道要下到那一天,我这店里有的是酒肉,我想你们几位也不至于付不出店饭账。咱们就这么这过一天算一天。”
说话间,五福嫂的目光凛凛地扫过众人。“人死在我店里,大家伙都脱不了干系。反正已经死了两个了,我五福嫂向来不是怕事的人,有本事就接着来。”说着一推她男人。“还不上酒饭?大家伙吃饱了再拼个你死我活。”
五福嫂这话可以说是威胁,也可以称之为宣战。但侯氏没有搭腔,她是那种把功夫做在肚子里的人。
五福是个地道的店老板,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酒饭依旧丰盛。侯氏拿来祭坛的那只大公鸡如今被炖得汤浓肉嫩,端了上来;大片的肥腊肉蒸了山一样的一大盘,颤微微地像水晶一般透明;菜畦中劫后余生的几株青茶像宝物一样珍贵而精致;红滟滟的陈年老酒浓香袭人。
“大家都是出门在外的人,有什么事吃饱了好商量。”卢嗣宗到了这个时候,反倒显出了几分阅历给人带来的沉稳。“叶兄,请!”一大碗酒下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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