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翌日下午,本以为会接获伸子的信函,但是出乎意料地,检察官与熊城接到的却是伸子遭人用手枪狙击、当场死亡的消息。
法水得知后,脸上不只是难以全然放开这桩事件的失意,更因为原以为能掌握确实证据,如今却完全幻灭的绝望,他永远无法从刑法上解决这桩事件。
三十分钟后,法水神色黯然地出现在黑死馆。当他亲眼见到伸子的遗体时,心中充满悔恨与惭愧,忍不住觉得自己应该对她——这位从事件最初就一直被浮士德博士的魔掌玩弄,结果终於被人从生命的断崖推落的葛雷特亨——负起道德上的责任。
不过,当法水踏入凶案现场的伸子房间时,却发现里面清楚地留下凶手的最后意志:
Kobold sich muhen(地精呀,努力工作吧!)
那并非如同之前那样的纸片,而是由伸子的身体所写出。因为伸子的左手至左脚呈一直线,右手和右脚呈く字形,身体的形状彷佛Kobold的K。另外,她的脚位在距离约三尺左右的门口前方,斜向右仰躺,与雷维斯和克利瓦夫夫人一样,露出悲痛的神情,但却丝毫没有恐惧的阴影。尸体的右边太阳穴上有个被穿透的弹孔,地毯上是流出的黏腻血渍。从她穿著外出服,戴著手套可知她或许是在想前往拜访法水之际突然遭受狙击。
还有,行凶所用的手枪被弃置在房门外的门把下方,房门自外侧锁上,而且还伴随著一项恐怖的证言,令人觉得彷佛听到浮士德博士的衣服摩擦声!
枪声正好在两点左右响起,黑死馆内笼罩著令人透不过气的恐怖,没有任何人想赶往现场。十分钟后,在隔壁房间内颤栗不已的赛雷那夫人听到房门关闭并上锁的声音。这么一来,浮士德博士的活跃已被揭明,虽然状况相当单纯,但是法水除了旁观以外也无能为力。
除了当时的状况外,手枪上没有任何指纹,家人们的行动也完全不明,只能推测,恶鬼为了完成对法水的承诺,因此才为这位在事件中一直遭遇不幸的处女带来最后的悲剧。
连身为最后王牌的伸子也已死亡,随著恶鬼大胆地活跃,解决黑死馆事件的希望已经完全消失!
从这天晚上到翌日正午,法水一直耽溺在他特有的思考模式中,几乎要拧乾了脑浆,终於在伸子的死亡事件中找到一项反论论点。吃过午饭之后不久,前来造访法水的检察官与熊城推开书房房门,见到了法水眼眸里迸射出凄厉的神采。
他的双手狂乱地甩动,在室内踱著步,疯狂地大叫:「啊!怎么会有这种童话般的建筑呢?凶手异常的才智是实在太惊人了!」他停住脚步,阴沉的眼睛时而画著半圆,时而宛如波浪般起伏,「这种完美的结局……请看浮士德博士落幕时的风光……这样出人意表的整体忏悔型态……支仓,如果取地精、水精、火精的第一个字母,再加上这桩事件的解决表象,就是Kuss(接吻)。啊!客厅暖炉架上不是摆饰著罗丹的<接吻>复制雕像吗?我们这就前往黑死馆,我要亲自拉下落幕的帷幔。」
三个人抵达黑死馆时,正好是伸子的葬礼开始时。
这一天,风很强,带著雪的淡黑色云层低垂至树梢,一动也不动。在这种荒凉的景色中,黑死馆内的稀疏人影倍显寂寥。只见树篱摇晃,枯枝婆娑,其中还掺杂著礼拜堂传来的怜悯合唱。
法水进入黑死馆后,独自走向客厅。从他进入丹尼伯格夫人的房间,再度出现在两人面前时的神情,已能了解他在客厅证实了自己的结论。
明知道目前所有关系人——包括家人、押钟博士——皆聚集在礼拜堂内,法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然下令延期举行葬礼。然后,他说:「没错,凶手的确是在礼拜堂内,而且绝对处於无法动弹的状态,但是我有义务必须告知伸子凶手的姓名,特别是趁她的遗体还在地面上时。」
之后,他沉默不语。良久,脸上浮现复杂的表情说:「支仓,巨人的阵营终於粉碎,这座黑死馆将再度曝晒在阳光底下。我先依照顺序从最初的丹尼伯格夫人事件开始说明。当时丹尼伯格夫人为什么只拿柳橙这一点,至今为止,我都完全忽略掉最短距离的山道年(编注:santonin,蛔虫驱虫剂,从蒿属植物的头状花序萃取的有毒药物)造成的黄视症。那种视野中的物体完全化为黄色的中毒症状能藉著轻度近视的帮忙,导致水果盘上的水梨或其他色泽的柳橙都与水果盘同样色泽,所以丹尼伯格夫人眼中只见到带著特异红晕色泽的布拉特柳橙,也因为山道年中毒会伴随幻味与幻觉,所以即使是那样带有异臭、超过致死量的毒物,她也会毫不怀疑地咽下。不过,我后来会想到这件事绝非偶然,是因为我对凶手的心理分析与来自侧面的刺激。奇妙的是,山道年也对凶手造成影响,所以加起来就像照相的负片与正片一样完全密合。
很简单,重点就在那园艺鞋的鞋印!虽然经过我的解析已明白那是伪造的鞋印,却因为在回来的途中毫无意义地跨越过踩下去也无所谓的枯草坪,导致这个差点被我忽略掉的细节成为置凶手於死地的盲点。在此,我终於掌握住因果报应之神的魔力。在这桩命运悲剧中,凶手藉著吉普赛人用为毒药的山道年而不得不自寻死亡。原因何在呢?因为凶手和丹尼伯格夫人一样,必须自己吞服山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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