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魈嘿嘿笑了起来:“那——这是你要跟的,可与本少无关!”
末了,这才心安理得地驾马追了过去。
街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杂耍的,买卖的,唱大戏的,叫嚣声此起彼伏,锣鼓音震耳欲聋。
远风中吹来融融春意。
向红领着程恋水穿进人群,好似鱼儿游入江河般,一眨眼便没了踪影。关魈不得不在集市口弃了马,站在人潮中环顾许久,才重又揪出那一抹亮红。
红影的脚程快得出奇,梭行于大街小巷。然而,这路是越走越冷清,越走越生僻。等到关魈意识到不对时,那红影突然毫无征兆地止住脚步,停在了一条死巷里。
关魈对自己的轻功素来自信,但这一路追来,途中竟也有多次险些跟丢。眼下对方既不后退,也不前行,只是一动不动地面对着墙壁——难道是自己的行迹暴露了?
关魈躲在暗处,盯着红衣人的背影,不由握紧了刀柄。
一阵劲风袭来,卷起满地尘沙,绕在二人之间盘旋了许久。墙外隐约传来几声欢声笑语,听在关魈耳里,却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忽然,一串诡异的笑声打破了巷内的死静。
红衣人“咯咯咯”笑了起来,一颤一颤地半侧过身子——
“小丫头,老夫要的东西可带来了?”
那声音阴柔至极,非男非女,听得关魈毛骨悚然。
只见从巷口缓缓走来一个怀抱古琴的蒙面女子。对着红衣人躬了躬身,一言不发地将古琴递了上去。
关魈认得那琴,正是程恋水平时所用的那把。
红衣人摩挲着琴身,笑得愈加放纵:“好!好!这次回去,定会记上你一功。”
他忽然收住笑,猛一回头,如鹰般的眼神直勾勾地定在关魈藏身的角落里。
“哼哼,琴是好琴,可惜落入了不会奏琴的人之手,等于一块朽木!”红衣人朝着蒙面女子阴阴一笑,又道,“老夫今日就奏上一曲,让你开开眼界!”
说完,将琴搁在肘上,五指用力一拨琴弦——只听“嘣”的一声,从弦上齐射出五根极细的绣花针,拖着五条妖娆的红线,飞速向关魈袭了过去。
关魈急忙翻身一跃,躲过了其中的两根,随即挥刀将剩下的三根也挡了回去。
刚站稳,又听到“嘣嘣”两声——这一次,来的是十根长针!
关魈懒得再躲——雁翅刀铿然出鞘,在空中划出一道如虹的曲线,一眨眼功夫,便砍断了所有飞来的红线。
绣花针顿时像断了翅膀般,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哼哼,好一个‘一刀杀’!”红衣人抚了几下琴,眉间透出森森阴气,“多年前,也有一个人用相同的刀法与老夫交战,可惜——他输了!”
关魈一震,“一刀杀”的绝技是自小父亲亲授给他的,这世上再没第三个人会使,难道说——
“你见过家父?”关魈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红衣人翘指捏起一根绣花针,笑道:“打赢了我,就告诉你。”
“好!”
关魈大喝一声,举刀运气,朝对方砍了过去。哪知红影一闪而过,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待到再出现的时候,竟已站在了关魈的背后。
关魈扑了个空,心下大喊不妙。赶紧一跃而起,两脚往石墙上一踏,借力翻了个身又朝后方攻了去。
可是,关魈的刀依旧还是慢了一拍。那红影像是变作了他的尾巴,无论关魈如何转换身形,都牢牢地紧盯在他的身后。
关魈看也看不见,砍也砍不着,顿时失去了性子,挥起雁翅刀,对着空气胡乱砍了起来。也就在这时,几条细长的红线钻过刀间的缝隙,缠住了他的四肢,脖子,腰间,使他动弹不得。
关魈突然觉得周身像被针刺穿似的疼痛。
他酸软无力的跪倒在地,从喉咙里喷出几口鲜血后,彻底失去了知觉……
天边的日头渐渐西沉。黄昏中的街道上亮起了盏盏彩灯。一眼望去,锦绣缤纷。
空气里飘来阵阵糯米圆子的香味;姑娘小伙儿们个个衣着光鲜,携伴相游;月老庙里挤满了尚未婚娶的年轻人;王记包子铺前,依旧像往年一样排着一队长龙。
经过了几日的波折与磨难,这一刻,西风镇终又恢复到了原有的节日喜庆之中。人们偶尔也会拿柳三公子悔婚,杀人,再又被捕入狱一事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但说过听过之后,皆是一笑而过,又都忙着各自寻欢去了。
原来,真的没有什么是不可遗忘的。如同二十年前那四桩骇人听闻的惨案一样。
只是,遗忘,就真的是事情的终结了吗?
昏暗的天牢里,看不见街上的喜闹。只有一轮圆月,高悬于铁窗之外,与狱中人影遥遥相望。似是一样寂寞。
柳三三坐在干草堆上,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手中玉扇。柔软的手心里,竟赫赫然被拍出了一道红印。
每拍几下,便抬头朝铁窗望去。眉目间,忧虑重重。当看到夜空中闪过几道彩光时,她突然一跳而起,跨到栏杆前,自言自语道:“戌时了……”
每年元宵节的戌时,正是镇上烟花开始燃放的时刻。此时的街道,想必一定火树银花,瑰丽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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