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我们会把你带到卡车那里。你会在那儿下车,伙计。不用担心。”
正在奶孩子的女人用衬衫擦着孩子的下巴,重新将乳头放入他的嘴巴,然后呆钝地望着窗外。她没有化妆,暗褐色的长发在发梢处粘在一起。
“你一直朝车后面看,你在牵挂什么?”司机说。
“没什么。”
“你以为我们是钉树钉的人,还是其他什么?”
“什么?”
“钉树钉的人。你以为我们会到处将铁路长钉钉到树里面?”
“不,我没那么想。”
“我们不是那种人,伙计。树是有生命的,我们不会击伤有生命的东西。你懂这个意思吗?”
“当然。”
“我们生活在保留地里。我们是一个家庭,以顺应自然的方式生活。我们不去和任何人作对。我们只希望不要有人来干涉我们。我们的要求不高,是不是?”
我从折叠门上带条纹的窗玻璃向外望去,乡村绿色而潮湿,蒙着一层灰色的迷雾。
“是不是?”他问。
“不高,这要求不高。”
“因为很多人总是想干扰我们。他们那是在和地球开战,伙计。”
这次搭车的经历越来越让人不舒服。
“你们在保留地认识一个名叫达乐涅·亚美利亚·霍斯的女孩子吗?”我问。
“我不认识她。”
“她来自保留地。”
“也许吧,伙计,但是我不认识她。去问问我的老女人。”他转头,用下巴指了指抱孩子的女人。
我问她是否认识达乐涅。她戴着大金属框眼镜,面无表情,平静地看着我。
“我不认识她。”她说。
“你们在这里住很久了吗?”
“一年。”
“我明白了。”
“那是一个黑脚族保留地。”她说。她的声音有一种类似全知者的单调,就像一个女人到了生活中的阴郁阶段,并且知道她们将永远无法解脱时那样。
“是吗?”我说。
“他们全是黑脚人,苏人,也就是印第安人的另一分支,则生活在南达科塔那边。”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亚美利亚·霍斯是苏人的姓。”她说,“他和印第安人首领西亭布尔以及苏族印第安人首领疯马酋长一起对抗白人。”
我想,那是她结婚以后的姓。
“你还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司机说,“他们和举着休战旗帜的白人去谈判。他们进入白人堡垒后被枪杀了。那就是你相信那些杂种的下场。”
天哪,为什么我没明白这一点!
“嗨,你看起来有点忧郁。”司机说。
“什么?”
“你想吃点东西吗?我们有富余的食品。”他说。
“不,谢谢你。你们大家认识一个叫克雷顿·代斯马丢的小伙子吗?”
“你相信好了,他和我一样,都是一等兵。”
“他曾经有个妹妹吗?”
“你说‘曾经’是什么意思?”
“你有一段时间没在附近看见过他了,是不是?”
他想了一会儿。
“我想没有。”他说。
“你知道他是否有个妹妹?”
“我对他的家庭一无所知。他不住在保留地,他曾经来保留地组织印第安人运动组织成员,对抗那些石油和天然气公司。那些公司想搞乱山脉东面,想建管道、炼油厂和所有那类狗屎。”
“他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他的眼睛?”他转过头,透过红胡子咧嘴向我笑,“我看起来,像是到处去看别人眼睛颜色的人吗?”
“想一想,是绿宝石色的吗?”
“他妈的,我为什么要知道一个家伙的眼睛颜色?你碰上什么事情了,伙计?”
“他是个警察。”抱着孩子的女人说。
“那是真的吗?”司机问。
“不是。”
“那你为什么问那些问题?你想找克雷顿家人的麻烦吗?”他护腕边上的汗毛,像是红色金属丝。
“不。”
“印第安人不需要更多的骚扰了。这是土生土长的民族,伙计,我的意思是,这是他们的土地,白人在他们身上倾倒垃圾已经二百年了。”
“我准备在这里下车。”我说。
“我说,你被一些事情困扰着,对吗?”
“根本没有,伙计。现在雨停了,我需要走动走动了。我的卡车就在上坡那边。”
“我们和任何人都没有矛盾,我们认为我们正在帮你。你得警惕这个州的很多人,我不是瞎说八道。这是时代造成的。”他说。
我在潮湿、阳光照耀的空气中站在路旁,看着汽车消失在坡上,我身后是一块绿色的牧场。我的卡车位于道路前方一英里处。
老妇人正在在她房后布满石砾的菜园里锄地。她穿着系带子的靴子,一条尺寸过大的男人的羊毛裤子,一件卡其布衬衫,头上围着一条披肩。当我推开木门走进院子,老女人斜眼扫了我一下,然后继续砍她的杂草,似乎我根本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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