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去。或许她也会碰到不顺心的事,担惊受怕地走下去。可现在,今晚,这是她
实实在在的第一次顺这道楼梯走下去。
她紧紧抱着孩子,小心地往下走,因为这些楼梯对她来说还很陌生,她还没摸
熟它们的高低,还不了解踩在上面的感觉,她不想失脚。
大家都站在餐厅里等候着她。他们并不是像操练军士那样死板地、一本正经地
站着,而是很自然随便地站着,似乎他们一点没意识到他们这种举动里包含的对她
小小的敬意。哈泽德母亲身子前倾,很快地碰了一下餐桌,将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哈泽德父亲戴着一副眼睛在看东西,这时他的眼光从眼镜上抬起,望着灯光,然后
飞快地浏览完手中的东西,再把它们放回盒子里。餐厅里还有一个人,在她进来时,
他的背侧对着她,正从放在餐具架上的一个盘子里偷偷取出一点椒盐花生米。
他的身体转过来,一听到她进来的声音,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扔掉。他很年轻,
个子高高的,模样很和善,看到他的头发——她的心头有一个镜头一闪,又过去了。
“这就是我家的小伙子!”哈泽德母亲乐滋滋地说道。“我家的小伙子回来了!
来,把孩子给我。当然,你知道他是谁了。”然后,她用一种似乎完全不必要为他
的身份多说什么的语气补充道,“是比尔。”
可这是谁——?她很纳闷。直到现在他们还没开过口。
他走上前来,她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几乎跟他年龄相仿。她稍将手伸出一些,
希望自己这一举动如果显得过于正式,也不至于太引人注意。
他接住她的手,不过并没有握它,相反,却用自己的两只手握住它,就这么热
烈地紧紧地握了一小会儿。
“欢迎你回家来,帕特里斯,”他很平静地说道。在他这么说时,他一点不回
避而直盯着她的目光,使她想到她以前从未听到有人说话是这么诚挚,这么简捷,
这么庄严。
这么就算见过面了。母亲哈泽德说,“从现在起,你就坐在这儿。”
哈泽德父亲很随和地说道,“我们都很愉快,帕特里斯。”然后在餐桌的上首
坐下。不管这个比尔是谁,他在她的对面坐下了。
黑人管家在门外往里看了一会,动情地说,“这才对呢!餐桌边就该坐这么些
人才对。正好补上了那个空位——”
然后她赶快止住了自己,像闯了大祸似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转眼就不见了。
哈泽德母亲垂下眼,看着自己的盘子,过了一会儿,又马上抬起眼,脸上重新
露出了微笑,那阵悲伤过去了,她没让它控制住自己。
他们没说什么让人难以忘怀的话。在家里的饭桌上你不用说什么让人值得记住
的话。你是用心,而不是用脑子,同你周围人的心在交谈。过了一会儿,她就忘了
去注意自己在说些什么,忘了去把握自己说话的分寸和自己的话会引起什么结果。
这就是家,家就该是这样。话从她的嘴里很随意地吐出来,其他人也同她一样。她
知道这是他们为了她而努力这么去做的。他们这么做取得了很好的效果。陌生感跟
着上来的汤一起喝下去了,决不会再回来。没什么再会使她产生陌生感。别的情况
——她希望它们别发生。不过再不会有陌生感,再不会有不熟悉带来的不安。他们
的努力成功了。
“帕特里斯,我希望你不会在意这件衣服上的白领。我是有意让我挑出的每一
件服饰上有一点色彩;我不想让你太——”
“噢,有些衣服真太可爱了。在刚才打开它们时,我发觉,其中的大多数都是
我从来没见过的。”
“我唯一担心的是这些衣服的尺寸,不过你的护士给我送来了一个完整的——”
“我记起来了,有一天,她用一把卷尺量了我全身的尺寸,不过她并没告诉我
这是为了——”
“帕特里斯,你喜欢什么颜色?淡色的还是深色的?”
“我真的不——”
“不,亲爱的,还是告诉他一回吧;这样,他以后就不会再问你了。”
“那好吧,我想是深色的。”
“你跟我一样。”
他的话要比在场的其他三个人稍为少些。她意识到他还有一点羞涩。他并不是
在克制少说话,或是性格寡言,或是别的什么。或许这就是他的风度;他有一种平
静谦逊的风度。
问题是,他究竟是谁啊?现在她根本不可能唐突直问。她在刚见面那一刻疏忽
了这一点,现在再问太晚了,已过了二十分钟了。没有介绍过他的姓,那么他一定
是——
我很快就会知道的,她让自己定下心来。我一定要知道。她不再害怕了。
有一回,当她向他望去时,发现他一直在瞧着她,她揣摸着他这么望着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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