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这扇门也没闩上,门向里开开了。为什么要锁门,他有什么要害怕别人的?她
有理由这么去推断。
她在自己身后把门关上,让这道门把他们两人跟其他人隔开。
没有见到他的人影。房间里充满了他的痕迹,不过这是一个有两个房间的套间,
卧室和起居室,他一定在另一间里,在她到达这一带时,他一定刚进屋。她能看见
从里间射出的灯光。
今晚他和她在车里时穿戴的外衣和帽子扔在一把椅子上,外衣摊开在整个椅面
上,帽子在外衣上面。他刚才未吸完的一支香烟搁在一个玻璃烟灰缸上,依然在不
停地慢慢发出烟雾。一杯酒,一杯他刚喝,还没喝完而随时会再从里面出来喝的酒
——一杯他为了庆贺今晚的成功而喝的酒——还放在桌子的边缘。可以看见浮在杯
子里浅黄色威士忌里的白色冰块还未完全消融。
眼前的这幅景象令她想起了纽约的一个出租家具的房间。他喝着一杯冲得很淡
的酒;他非常爱喝酒,但他在喝自己的威士忌时总是把它冲得很淡。“总是有别人
的酒可喝的,”他老是这么对她说。
现在可不一样了。这是他的最后一杯酒。(你本该把这杯酒冲得更浓些,她心
里嘲讽地想道。)
一阵沙沙声惊动了她。一种刺耳的律动声。这是一种音乐,不过从她目前的情
况来说,她根本分辨不出什么是音乐。她高度紧张的感觉将这种音乐听成了一阵刮
擦一张白铁皮的刺耳声。要不,她听到的这种声音发自她的内心,并不是外面什么
地方来的声音。
“Che gelida mannina——”①远远传来一阵唱歌声;她不知道这歌词是什么
意思。她只知道这不是戏剧的爱情场面,这是死亡场面。
①原文为法文,意为:“啊,多么冰冷的手——”
她的手凶狠地猛拧了一下,就好像在拧断一只鸡的脖颈,在他的这两个龌龊的
房间里,这儿的这个房间,和那里的那个房间,出现了一片令人麻木的静寂。
现在他就会出来看看是谁在这么干了。
她转过身面对着通里间的门口。她把手提包举到了胸口前。打开包,取出了手
枪,把枪握在手里,她的手就该这样去握住这支枪的。不慌不忙,不惊不咋,每一
个动作都显得十分和谐。
她举起枪对准了里间门口。
“史蒂夫,”她对他说,在这一阵死寂中,她的声音就像是隔着房间在进行的
谈话。“到这儿来一下。我要见你。”
没有怕,没有爱,没有恨,一片空白。
他没有现身。难道他在一面镜子里看见她了吗?是他猜出来了吗?他难道是这
么个胆小鬼,就这么从一个女人身边逃走了吗?
烟蒂仍在不停散发出烟雾,忽而分散忽而又缠结成一团。高脚玻璃酒杯里的冰
块依然方方正正,没有融化完。
她走到了里间门口。
“史蒂夫,”她厉声说。“你的妻子来了。到这儿来看你了。”
他没有动静,他没有作出回答。
她在里间门口转身进去,手枪在胸前挥动着,就像在操纵着一个缩小的车辆转
向机构。里间并不是同第一个房间相平行,而是正好跟第一个房间成直角。这个房
间很小,只不过是一个供人睡觉的凹室。上面有一个电灯泡,就好像从天花板上长
出了一个发光的气泡。在铁制轻便床边还有一盏灯,这盏灯也亮着,不过它是倒下
的。灯朝天倒在地上,而从灯底部延伸出的电线则古里古怪地戳向半空。
她看出他是在准备上床睡觉。他的衬衫放在铁床脚跟前。这是他刚脱下的。而
现在他却躺在地板上的什么地方,就在铁床底下的另一头,想躲开她。他的手从那
儿伸出来——他忘了自己的手露在外面——抓住了床单,把床单拉出了一条条皱褶。
他的头顶露了出来,顶着铁床——只露出了一点头顶心——他是想把头全部缩到床
底下去的,但缩得不够深。还有,在铁床的另一边,尽管他的另一只手没有露出来,
然而,在那个地方的床单边却拉出了更多的皱褶,就好像这张床单就要给拉到底下
让人看不见的什么地方去了,却硬撑着垂在那儿。
当她去看地板时,就在铁床运端那一边,她瞥见了一条腿的下半部分,从他身
后懒洋洋地伸了出来。另一条腿却看不见,想必是收拢在身体旁边。
“起来,”她讥刺地说。“我想,至少我恨过一个男人。现在我不知道你是什
么东西。”她绕过铁床脚走过去,便见到了他的背部。他一动不动,但他身体的每
一根线条都表现出一种抑制住的想逃跑的冲动。
她的手提包啪地一下打开了,她拉出了什么东西,朝他扔去。“这是你以前给
我的五美元。还记得不?”东西掉在了他的肩胛骨之间,横搁在他的脊椎上,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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