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住他弓得很突起的背部,看上去就好像一个标签或是标牌贴在了他的背部。
“你这么爱钱,”她刻薄地说。“这儿是利息。转过身来拿起它吧。”
还没等自己明白过来,她已扣动了扳机。就好像不必等她多说什么,有人就用
话提示这支枪自动发射了。枪响声让她吓了一大跳,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臂给往上抬
了起来,好像有人在她的腕骨上拍了一下,相当痛;同时枪口有火光闪了一下,使
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将头扭到一边。
他一动不动。甚至那张五美元的纸币也没有从他身上飘落下来。从铁床床头的
铁管孔中发出了一声古怪的低沉的呻吟,与此同时一阵颤抖在慢慢平息下去,在石
灰墙的正右边出现了一块黑色斑孔,这块斑孔似乎是在她看见它时才第一次赫然显
现。
她的手放到了他的肩上,与此同时,她的内心却想说“我没有——我没有——”
他慢悠悠地翻过身,在地板上缩成了一团,他的样子相当好玩,就好像她一直在威
胁要呵他的痒痒,而他拼命想躲开一样。
他的姿势似乎表现出一种懒洋洋的放荡无羁。甚至他的嘴边还咧开来露出了一
丝微笑。
他的眼睛似乎死死地盯住了她,看着她,眼睛里流露出他向来对她表露的那种
冷漠的讥嘲神情。好像要说,“现在你想怎么样?”
你简直闹不清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只眼睛的外角有一块很小的黑痕,好
像是用一块漆皮代替鱼胶软膏贴在了那儿;好像是他自己把那儿弄伤后再贴上去似
的。就在他的头侧靠在拉到一边的床单那儿,有一块奇怪的污痕,污痕外圈的颜色
要比中心稍稍淡些。
有人在这间小房间里叫了起来。并不是放声尖叫,而是一阵粗哑痛苦的叫声,
几乎就像一只受惊的狗发出的吠声。这一定是她,因为房间里除了她,没人在叫。
她的声带受了损伤,似乎给绷得太紧而拉碎了。
“噢,天哪!”她低声啜泣起来。“我根本不必来——”
她战战兢兢,一步一踉跄地离开了他的身边。并不是那块有光泽的小班痕,那
块黑色污痕,也不是他躺在那儿的那副松松垮垮、懒懒散散的模样,那样子就好像
他们刚闹了一通玩得精疲力竭,再也没法挺起身子送她出去似的。是他的眼睛,带
着恐惧一再刺入她的身体,使她全身充满了痛苦,这么多的痛苦似乎要从一个小孔
夺路而出。是那对眼睛似乎死死盯住她的样子,是她在一步步后退、它们也紧随着
她的样子。她稍稍走向一边,但也没法摆脱它们。她又稍稍走向另一边,依然没法
摆脱它们。还是那种蔑视一切、居高临下、嘲讽的神态;从来没对她显示过真正的
温存。他活着的时候就总是用这种眼光看她,死了还是用这种眼光看她。
她几乎能听到这种眼光在拖腔拉调地说:“你现在想到哪儿去啊?你为什么这
么慌张?回到这儿来,你!”
她用心声尖叫着回答他:“离开这儿——!走出这个地方——!趁没有人来之
前——!在让人看到我之前!”
她转过身,飞快地跑出了里间的门口,拼命挥动两臂,她好不容易走出了外间,
似乎这一段路并非短短几码,而是在她的脚下有一架无止尽的踏车,在向相反方向
转动,想把她带回到他的身边似的。
她走到门口,一下就撞到了门上。可就在这时,这扇门经历了第一下冲击,在
她的身体停下来靠在门上以后,并没有静止下来,相反,却还在不停地颤动,不停
地颤动,似乎有十几个她,在用身体无止尽地不停撞击它一样。
不该这样敲木门,不该这样撞击木门——她赶快把两只手伸到两只耳朵上,捂
住了它们。她快要发疯了。
这阵敲击毫无节制,没有间隔。它们显得毫不松懈、咄咄逼人、连续不断。它
们已经在发怒了,随着每一秒的拖延,它们的怒气在不断增加。它们完全盖过了她
耳朵里听到的自己第二次发出的闷声闷气的痛苦尖叫。这阵尖叫所包含的痛苦要比
刚才在里间发出的第一次痛苦的尖叫显得更为真实。现在是一种亲身感受到的恐惧,
而不是什么超然物外的恐惧;是一种更为直接,更为强烈的恐惧。是一种非但痛苦
而且还得拼命压抑的恐惧,她以前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恐惧。是失去了你最钟
爱的东西时的一种恐惧。是最大的恐惧。
声音很大,穿过了房门,声音很温和,但透出一种不肯轻易放弃的顽固,还带
着不耐烦,这是比尔的声音。
还在声音传进来之前,她的心就明白了,等到声音传进来后,她的耳朵便分辨
出这是谁的声音了,而在声音传进来后,声音表达的话语也告诉了她这是谁。
“帕特里斯!开门。把这扇门打开。帕特里斯!你听出是我了吗?我早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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