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站住脚,就在她站下的地方待下了,因为她实在没力气回转身,再回到
她原来的地方去。再往前走也毫无意义。她能看见这节车厢的尽端,那儿也没一个
空位子。
她把旅行包顺着走道的方向放下来,想在它朝上的那面坐下来,因为她看见许
多人都是这么做的。她手忙脚乱了一阵,自己倒失去平衡,差一点一个踉跄跌倒。
不过最后她总算成功了,于是她把头往后一倒,靠在了她身边的座席边上,就这么
呆下了。她实在太累,根本不想去了解什么,对什么也不在乎,甚至连眼睛也没力
气闭上了。
是什么使你停下的?在你停下时,你为什么正好就停在你站下的这个地方?这
是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它是什么,还是什么也不是?为什么不少走一码,为什么
不多走一码?为什么正好就在这个地方,而不是在别的什么地方?
有的人说:这只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碰巧,如果你不是停在这个地方,你总会
在另一个地方停下。那时你的故事便又会截然不同了。一个人在往前走的时候,就
在编织着自己的故事。
可有的人却说:除了这个地方,你不可能在任何别的地方停下,即便你想要在
那儿停下也不成。这是天意,是注定了的,上天只要你停在这个地方而不是其它地
方。你的故事就在那儿等着你呢,它已经在那儿等了一百年,还在你出生前就等着
了,你连这个故事中的一个标点都不可能改变。不管你做什么事,你必定得去做它。
你是一根漂浮在水上的小树枝,水流把你带到了这儿。你是风中的一片树叶,风把
你吹到了这儿。这就是你的故事,你是无法逃避的;你只是个演戏的,而不是舞台
监督。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她目光下垂,看见眼前的地板上,正好就在座席的扶手边上,有两双并排向上
翘起的鞋子。在座席里,近窗前的地方,有一双很小的女式无带浅口轻便鞋,鞋子
十分别致、漂亮,没有鞋背,没有鞋帮,没有鞋尖,事实上,除了匕首形的鞋跟和
两条带子外,几乎什么也没有。对面,就在靠近她的这一边,是一双男人的粗皮鞋,
相对来说,这双鞋子显得矮矮胖胖,又大又笨,极其沉重。由于穿鞋人的一条腿搁
在另一只脚的膝上,因而两只鞋子就一高一低。
她没有看见鞋主人的面孔,她也不想去看。她根本不想去看任何人的脸。她不
想看任何东西。
有一会儿,什么事也没发生。后来,一只女鞋偷偷地挪向一只粗皮鞋,轻轻地
挨紧它,似乎以一种灵巧的不动声色的小动作想与之进行交流。这只粗皮鞋一点没
作出反应;它没领会这个信息。它察觉了对方的接近,但没领会对方的意图。一只
大手伸下来,迟迟疑疑地在挨近鞋上边的袜子上抓挠了一下,然后又缩了回去。
这只女鞋似乎对这种迟钝的反应不耐烦了,又作了一次努力。这回它狠狠地撞
了过去,在没受这只像盔甲似的粗皮鞋保护的踝关节上啄了一口。
这可见到成效了。上面什么地方传来了一张报纸的沙籁声,听来好像是这张报
纸放下了,有人想看看被这么不客气地啄了一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上面发出一声低语,声音太轻了,除了存心留意在听的那双耳朵外,没人能听
得清它说了些什么。
一个男子的声音疑问地咕哝了一声,对它作出了应答。
两只粗皮鞋平放到了地上,这说明上面的那两条腿松开了。然后它们稍稍向过
道这边转动了一点,好像是它们的主人扭动身子朝这个方向看来。
坐在旅行包上的这个姑娘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她知道对方的眼光必定会落到自
己的身上,故此想避开它。
等她重新睁开两眼时,她看见这两只粗皮鞋已走出了座位席,穿鞋人正在过道
里站直了身子,正好就在她的对面。一个高个子,足有六英尺高。
“坐在我的位子上去吧,小姐,”他发出了邀请。“去吧,到我的位子上去坐
一会儿。”
她力图以一个淡淡的微笑表示婉谢,并有点违心地摇了摇头。不过这个丝绒靠
背看上去实在太诱人了。
还坐在座位上的那个姑娘也来帮他邀请。“来吧,亲爱的,坐进来吧,”她鼓
励道。“他要你坐上来,我们想让你坐,你不能就这么呆下去,一直呆到你要去的
地方。”
这个丝绒靠背看上去太诱人了。她的眼光给吸引过去,没法移开。不过她实在
累得没法站起来,坐到那儿去。他不得不弯下身子,拉住她的胳膊,帮她从旅行包
上站起来,挪过去。
当她的身子靠到座位靠背上以后,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使她的眼睛又闭上了一
会儿。
“好了,”他由衷地说道,“这下好些了么?”
坐在她身旁的那位姑娘,她的新同伴,开口道:“哎,你太累了。我可从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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