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那么久远,那么不真实,似乎他已死去。门铃响了。
起先他对这铃声不抱什么希望。也许是哪个上门兜售的小贩——不,声音太咄
咄逼人,不会是小贩在按铃。听那铃声,好像进这屋子是他的权力,而不是一种恩
惠。铃声又响了。不管按铃的人是谁,一定因为等了这么长时间而火气十足。铃声
响了第三遍,这次可真像是汽笛声,持续了差不多半分钟。那人肯定是一直将手按
在门铃的按钮上。接着,铃声终于停下之后,一个人的声音大叫起来:“屋子里有
人吗?煤气公司的!”突然,斯塔普浑身抖起来,焦虑之中几乎发出了高兴的嘶声。
从一大清早到深更半夜的家庭日常事务中,只有这样的召唤、这样的插曲,才
有可能将人带到地下室里来!煤气表就挂在墙上,在梯子旁边,注视着他!她的哥
哥偏偏在这个时候让她离开了家!没有人放那个人进来。
传来了水泥人行道上一双脚在不耐烦地移动着的声音。那个人一定走出了门廊,
跑远一点抬头看看二楼的窗子。在一个瞬间,由于那个人在人行道的上街沿和下街
沿擦手跺脚,斯塔普确切地瞥见了他站在靠近地面上积满污垢的气窗旁(目光就是
通过它透进地下室里)的那双脚的小腿的影子。他要想得救,就得希望那个人蹲下
来,通过气窗朝里望,他就会看见他被绑在那下面。其余的事就简单了!
他为什么不蹲下来呢?为什么不呢?但是,很显然,他没有料到地下室里会有
人,他不停地按门铃,却没有人来开门。那双逗弄人的穿长裤的脚又走出了他的视
线之外,气窗前空无一物。一滴唾沫渗过堵在斯塔普张大的嘴里的抹布,流过了他
那默默地颤动的下嘴唇。
煤气检查员又接了一次门铃,与其说是还存在着被放进屋子的期望,倒不如说
是发泄一下吃了闭门羹时的失望情绪。他短促地按了无数次,像拍电报似的,嘀嘀,
嘀嘀,嘀嘀,嘀嘀。然后他厌恶地大声叫唤,显然是在提醒待在路边卡车里的没露
面的助手,“要他们待在家里的时候,家里总是没人!”水泥地上响起一阵急促的
脚步声,只有一个人,离开了屋子。接着响起一辆轻型卡车模糊不清的马达发动声,
汽车开走了。
斯塔普死去了一点儿。不是比喻,而是真的。他的双臂齐肘处,双脚到膝盖处
都麻木了,他的心跳得好像也慢了,他连十十足足地吸一口气也感到了困难;更多
的唾沫流出来,流到了下巴上,他的脑袋向前耷拉,死气沉沉地在胸前搁上一会儿。
滴答一滴答,滴答一滴答。过了一会儿,这钟声使他清醒过来,好像这是一件
有用的东西,嗅盐或者阿摩尼亚,而不是恶毒的东西。
他注意到他的思想开起了小差。还不是十分厉害,但每隔一会儿他总会产生奇
怪的幻觉。有一回他以为他的脸是钟面,而他一直盯着看的对面那个东西则是他的
脸。 连着两根指针的中心轴成了他的鼻子,靠近顶部的10和2成了他的眼睛,他有
一把红色的铁皮胡须,一头的头发,头顶上一只小圆铃充当帽子。“嘿,我看上去
挺怪的,”他昏昏沉沉地呜咽道。他看见自己扯着脸上的肌肉,好像试图让钩在上
面的两根指针停下来,别再继续向前走,杀死对面的那个人,那刺耳的响声是他的
呼吸:滴答,滴答。
然后他又将这怪诞的念头驱走,他发现那只是又一个逃避手段。既然他无法控
制那里的闹钟,他就想办法将它变成别的东西。另一个古怪的念头是,他受的这番
折磨是对他的一种惩罚,因为他要那样对付弗兰,将他牢牢地绑在那里的,不是毫
无生命的绳子,而是某种积极的惩罚的力量,如果他表示忏悔,悔悟到适当的程度,
他就能自动从它手里获得解救。于是他就一遍又一遍地在他那被堵住的喉咙里默默
地哀鸣,“对不起,我再也不干了。这次就饶了我吧,我吸取教训了,我再也不干
了。”
外面的世界又回来了。这回是电话铃。肯定是弗兰和她哥哥,想看看他们不在
的时候他是不是回来了。他们发现店门关着,肯定在店外等了一会儿,后来见他还
没回来,不知该怎么办。现在他们从那里的一个电话亭打电话回家,看看他是不是
病了,所以回了家。如果没有人接电话,那肯定是告诉他们,出事了。他们现在会
不会回来,看看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但是,如果他不接电话,他们凭什么就一定以为他是在家里呢?他们怎么会想
到整个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是在地下室里呢?他们会在店外再兜上一会儿,等他回去,
直到时间过去,等到弗兰真的焦急起来,也许他们会去报警。(但是那样的话得需
要几个小时,那还有什么用呢?)他们会找遍各处。就是不到这里来找。当报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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