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利这种勇敢的领导行为甚至也激发了美国大主教的斗志,去年,一个规模相当大的政治团体几乎就要公开地认同他的观点,对罗马教廷继续依赖落伍的中世纪哲学提出了质疑。凯利多次宣称由于陈旧的观点、有失体面的神父和傲慢的领导者们,使得美国教会处于危机四伏的境地。他的梵蒂冈喜欢美国的钱而不是美国影响的论点引起了广泛的共鸣。他提出的观点就如同平民党人的常识,米切纳知道西方人对此非常着迷。他俨然成了一介要人,现在挑战者要同冠军遭遇了,他们的此次较量将会被世界新闻界记录下来。
但是首先,米切纳有着他自己的较量。
他从窗户那里走过来,目光注视着克莱门特十五世,一想到他的老朋友很快就会离开人世,他的血液顿时开始往脸上涌。
“你今天怎么样,圣父?”他用德语问道。当他们身边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他们总是使用克莱门特的母语,教廷里的其他人几乎都不说德语。
教皇端起一只瓷杯,品尝了一口蒸馏咖啡,“身边有这么一个权威人物却让我感到很不满足,这真是太令人震惊了。”
愤世嫉俗的思想可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的这种嘲讽的口气却有升温的趋势。
克莱门特把杯子放在桌上,“你在档案馆里找到资料了吗?”
米切纳从窗户那里走过来,点了点头。
“法蒂玛报告的原文有用吗?”
“一点也没有用,我发现了其他文件,能够提供更多的信息。”他开始纳闷这些资料为什么这么有用,但是嘴上什么也没说。
教皇好像感觉到了他正在想的事情,“你从来不向别人发问,是吗?”
“如果你想让我知道的话,你会告诉我的。”
在过去的三年中,这个人身上发生了很多变化,他变得更加疏远冷漠、面色苍白、身体虚弱,可以说是一天比一天厉害。尽管克莱门特一直都是一个矮小、瘦弱的人,但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他的身体好像更加萎缩了。他曾经一头的又浓又密的褐色头发,现在却零星地点缀着些灰色的绒毛;那张曾经令报纸和杂志熠熠生辉的脸庞,当宣布他当选时,从圣彼得教堂的露天平台上露出甜美微笑的脸庞,现在却变得憔悴不堪,就像漫画上的人物一样。泛着红润的脸颊不见了,曾经不太显眼的葡萄酒色斑现在变成了一个非常显著的斑点,梵蒂冈城的新闻部不得不按照常规的做法,用喷枪把它从照片上喷掉。坐在圣彼得教堂皇位上的压力可不是谁都能够忍受的,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在不久以前,还能够定期地攀登巴伐利亚的阿尔卑斯山的这个人,现在却变得老态龙钟了。
米切纳用手指着托盘上的咖啡,他记得他曾经的早饭是德国红肠、酸奶和黑面包,“你为什么不吃东西?管家告诉我你昨天晚上什么也没吃。”
“真是个使人烦恼的人。”
“你为什么没有饥饿感?”
“还那么样地执著。”
“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根本不会平息我的恐惧。”
“你有什么恐惧,科林?”
他想提及他眉毛上方那一道道的皱纹,他皮肤那可怕的惨白,还有他手上和手腕上暴露的青筋,但是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只是担心你的健康,圣父。”
克莱门特笑了笑,说:“你很善于躲避我的奚落。”
“同圣父辩解是徒劳的行为。”
“啊,又是那个教皇无谬性,我忘记了,我总是正确的。”
他决定接受这个挑战,“也不总是。”
克莱门特暗自笑了笑,“你在档案室里找到那个名字了吗?”
他把手伸进法衣里,从里面拿出写好的东西,是他在听到那个声音之前写的,他把这些东西递给克莱门特,然后说:“又有人出现在这里了。”
“你不应该这么大惊小怪,这里根本没有什么隐私可言。”教皇读了起来,口中重复着上面写的东西,“安德烈·天宝神父。”
他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他是一个已经退休了的神父,住在罗马尼亚,我翻阅了我们的记录,他的退休津贴仍然寄送到那里的一个地址。”
“我想让你去看看他。”
“你愿意把到访的原因告诉我吗?”
“还不想说。”
在过去的三个月的时间里,克莱门特一直陷入在深深的烦恼中,这个老人总是试图隐藏什么,但是他们之间毕竟有二十四年的交情了,没有什么能够逃脱米切纳的眼睛。他非常清楚地记得他的焦虑是从何时开始的,是在拜访了那个叫做维沙华的档案馆,看到了上了锁的铁栅后面的那个古老的保险箱以后,“我可以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告诉我原因吗?”
教皇从椅子上起身,“做完祈祷之后吧。”
他们离开了书房,默不作声地穿过四楼,来到了一个开放式的门厅。远处的小礼拜堂包裹在白色的大理石中,玻璃马赛克的窗户散发出眩目的光芒,其形状就像耶稣受难像。克莱门特每天早晨都会来这里做几分钟的冥想,谁也不允许打扰他,一切都要等待他同上帝谈完话之后才能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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